騎兵本屯後是祖徽率領的弓箭隊，再後是方琦帶著的刀盾隊，後麵依次是柴明和汪蒼的兩支長槊隊。
    騎兵有意壓低速度，身子上下起伏。士兵們甩著兩隻徒手往前快速跟進。
    馬清四人都騎著馬行進在隊伍前麵半裏的距離。
    從樹林駐地到潼關西門有十裏，一路上雞鳴陣陣。兩旁草木深深，簌簌輕響，遠處暗影重疊如就像埋伏了千軍萬馬一般。
    馬清穿著絳色戎服，背著蜀刀，腰上口袋放著飛撾，馬鞍上也掛著弓箭。和他並排的是騎棗紅馬的簡雲。田察和勾墨走在兩人的後麵。
    馬清一直擔心二鷂子帶潼關守軍對他們這支小部隊進行偷襲，因此他一路都緊張地留意著前方和兩邊的動靜。
    田察不時輕輕咳著，就好像嗓子上卡著什麽東西，非要咳出來似的。
    “你的脖子到底怎麽樣？我看看。”馬清輕輕勒了勒馬，轉過身子朝左後方側著。
    田察摸摸脖子，沙啞著聲音：“比剛才好多了。”剛說完又條件反射似地“咳咳”兩聲。
    馬清仔細看著田察的脖子。微微的月光下，他脖子正中的喉結和喉結兩邊有一大塊明顯的烏黑。
    “還活著就沒事，你這個脖子，沒個四五天好不了。”馬清轉過身去。
    “她突然從樹後冒出來，像鬼一樣，把我嚇了大跳。”勾墨嘀咕著，又抬起手掌看了看，“力氣也大，把我的手震得生痛。”
    簡雲翹了翹他鼻孔朝天的大鼻子：“向來隻聽說大娘子的威名，今日算見識了。”
    “你們兩人運氣算好的。”馬清轉過頭對田察和勾墨道，“留了一命。”
    田察心有餘悸地朝馬清撇了撇嘴。
    半個多時辰後，轉過一個彎，前方一裏外，一排排白色營燈像孔明燈一樣懸掛在空中，在黑夜的微風下不停搖晃著。
    潼關的西關城到了。
    馬清勒住馬匹。簡雲也止住了腳步。
    “滴答滴答”方信騎馬走了上來請示，“屯長。”
    “披甲，拿武器。”馬清命令。
    “諾。”方信撥轉馬頭往隊伍後去了。
    馬清輕輕一帶馬韁。大鼻孔慢慢地往前挪步。簡雲等三人也以比常步更慢的步子操縱馬匹。
    四人操縱馬慢慢往前走了半盞茶的功夫，一座一裏半長，五丈高的關城屹立在兩百步外。城上營燈在地上劃出一道明暗相交的分界線。分界線距離關牆腳下約有兩百步。
    “下馬。”簡雲低聲喊了一聲便從馬背上滑了下來。
    四人都輕輕下了馬，馬清輕輕拍了拍大鼻孔的脖子。大鼻孔眨了眨一雙大馬眼睛，往後退了兩步。
    “走。”簡雲喊了一聲。四人慢慢來到那條明暗相交的分界線外停止了腳步。
    明亮的營燈下，城垛上沒有固定站崗的士兵，一個持長槊的什隊從無精打采的各種白色旗幟間經過。他們搖擺著肩膀，不時撞到旗幟的角邊。
    “田察，勾墨，你們從左邊上去。”簡雲指著城門兩邊凸出的馬麵牆中左邊的那個。
    “諾。”
    “阿清，我們倆從右邊上。”簡雲又指著右邊那個凸出的馬麵牆。
    “好。”馬清應道。
    “大門邊有兩個斜道，我們從兩邊下去。看守城門的什隊很鬆懈，先幹掉醒著的。”簡雲又特別對馬清道，“城後麵有藏兵洞，裏麵可是睡滿了士兵。”
    “明白。”馬清道。
    城上那支巡邏隊慢慢遠去。還有一支刀盾巡邏隊正從一百步外往這裏走來，他們的臉在白色營燈下就像臘人的臉一樣泛著明亮的光。
    “上。”簡雲低沉有力地喊了一聲，彎腰朝右邊的馬麵牆衝了過去。他的軟皮鞋就像踩在雲裏一樣，隻聽見風一樣輕輕的“呼呼”聲。
    田察和勾墨一前一後，彎著身子衝向了左邊的馬麵牆。他們腳下的草鞋下發出輕輕的“嚓嚓”聲。在馬清聽來，就像後世劃火柴那種聲音。
    馬清跟在簡雲身後四五步的距離。
    簡雲來到馬麵牆和城牆連接的九十度角凹處一個轉身，背靠著城，一個縱身往上跳。他的雙腳踩在左右兩麵牆上，接著雙手雙腳就像水蜘蛛一樣整齊劃一地往下劃動。他的身子也就像水蜘蛛一樣“噌噌”往上竄。
    這家夥功夫又長進了，馬清心裏感歎一聲。他來到馬麵牆的凸出處，雙手雙腳夾住九十度的兩麵牆往上爬。
    馬清爬牆的地方難度不如簡雲，速度卻不如簡雲快。
    簡雲往上竄的靈巧的身子距離城頭還有一人的高度時突然停下。馬清也停了下來。
    “擦擦擦”那一隊巡邏刀盾隊的腳步聲在頭頂上走過。簡雲的四肢就像有吸盤一樣，吸著兩麵牆一動不動，一點都看不出他在使著勁。
    這狗日的核心肌群挺強大，馬清心裏讚歎一聲。
    腳步聲遠去後，簡雲四肢又扒拉兩下上了牆垛，隻發出像貓落地一樣的響聲就不見了。馬清已經落後了簡雲四五個身子，他也趕緊動起雙手雙腳上了城牆。
    簡雲的身子就隱在馬麵牆下，這裏是兩邊城牆視線的死角。馬清一上來，他就蹲著朝馬清豎了豎大拇指。然後兩腿蹲著，就像京劇裏的矮子功一樣飛快地朝牆對麵跑去，他貼著對麵的牆壁，側身伸出頭朝左麵看。
    過了五個數字的功夫，左麵的馬麵牆上冒出了田察的臉。他一手撐著牆垛，雙腳和身子呈一字型進了城牆。勾墨也露出了頭，他雙腳在城牆垛上一彈就進了城。
    簡雲伸出手，卷著大拇指，另外四指張開做了一個手刀的手型朝兩人一指。兩人彎腰曲腿像老鼠穿過灌木叢一樣穿過旗幟，跑向了斜道。
    簡雲朝馬清一揮手，蹲著跑向了對麵的斜道。
    潼關是兩山夾著一道深穀的關口，東西關之間隻有一條大街。一裏多外的東關上掛著一排排密集的黃色營燈，營燈下人頭攢動，移動的槊尖不時發出金屬的閃光。
    此時已進入醜時，除了東西兩關有亮光，大街中間南北兩邊的峭壁在微微月光下隻顯出頂峰參差不齊像鋸子一樣的輪廓，越往下黑色越濃，中間有一段是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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