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平寬闊的後背隨著他的手抖動著，那副半身皮甲就像小孩的馬褂一樣緊緊貼在他的身上。司馬乂伸著脖子。兩人隔著不到三尺的距離。
    “這個防線並非要阻截你們過河。若你們發起進攻，李從和郭偉兩軍稍作抵擋就會分別往南北撤，他們會撤出五到十裏。”匡平又沾著茶水，在代表李從軍的圈子上畫了一個往南的箭頭，又在代表郭偉軍的圈子上畫了一個往北的箭頭。
    司馬乂和伍度兩人的眼珠子隨著匡平的手轉著。祁瑩也在馬清身後伸著脖子。
    “馬瞻部稍作抵抗就往長安城跑，我的兩千人為後軍。我們會邊打邊撤，和你們保持一箭的距離，將你們引到城下。”匡平在代表馬瞻軍的圓圈上畫一個箭頭，箭頭指向凹凸長條代表的長安城。
    “這時，城牆會關閉，撤向南北的李從和郭偉軍會殺回來圍住你們。”匡平又將南北李從和郭偉兩軍的箭頭各加上了一個返回的箭頭，“然後長安城內的守軍再打開城門殺出來。”他又沾了點茶水，畫了一個從城內指向外麵的箭頭。
    司馬乂抄起雙手抱在胸前，身子往右一仰，靠在憑幾上。伍度微微彎腰看著案桌上用茶水畫出的燈光下亮晶晶的圖。
    誰都沒有說話。“啪啪”油燈的聲音響著。映在帳牆上的人影隨著閃爍的燈光跳動，似乎前後左右都是人。
    “長安城內原有的守軍有多少？”伍度抬起眼睛問。
    “一萬多，是扶風郡的軍隊。”匡平的頭從駝著的背上昂起來。
    “說說你的計。”司馬乂又將身子靠向案桌。
    “你們順著大木橋到霸城門這條線進攻，不要管往南北撤的李從和郭偉軍。”匡平又伸出手指在案桌上畫，“你們隻衝著我的黑旗來，我會朝你們射箭。”匡平抬頭看著司馬乂道，“當然是做樣子的，你們千萬別當真。然後你們就跟著我到了城下。”
    他將手攤開成手刀形狀指著代表長安城的那個凹凸長條，“我會控製住城門，然後你們就殺進城來。”他用手刀做了一個有力的推進動作，然後收起手，就像完成了一個交響曲的指揮一樣看著司馬乂。
    “你麾下有多少人？”
    “兩千。”
    “嗯。”司馬乂看著案桌上的圖點了點頭，又抬頭用發亮的眼睛看著匡平，“此計甚好。”
    伍度眨著一雙漂亮的眼睛。他俯下身子，用細長的手指指著長安城：“然後呢？”
    “我帶你們殺進河間王府邸。”匡平又伸手做了一個推土機往前推的動作。
    “忠義之士，天將匡平賜孤也。”司馬乂咧嘴笑著。他抬起紅彤彤的臉看了看伍度，又看看馬清和祁瑩，最後將視線回到匡平臉上，“明日孤將在寅時下半時發起進攻。先鋒隨你入城。戰爭結束，你是第一功臣。”司馬乂朝匡平豎起大拇指。
    “匡平隻為還關西一片淨土，百姓一片安寧。”匡平抬手朝司馬乂做了一個拱手，他的臉也紅彤彤的，“殿下，時間不早，我要盡快回去，免得被懷疑。”
    司馬乂眼睛中滿是關切：“好，一路上多加小心。”他抬頭對祁瑩道，“祁瑩，告訴護送的士兵，讓他們一定要保護匡將軍安全渡河。”
    “我就從過來的地方過河，我的士兵會接應我。”匡平那雙小眼睛發出堅定的光。
    “好，一路小心”
    “謝殿下。”匡平起身行禮。他從阿洪手中接過皮盔，轉身由祁瑩陪著出了帳門。
    帳內一直靜悄悄的。一陣晚風從帳簾吹進來。帳內的油燈忽閃忽閃的。每個的臉都隨著閃爍的燈光在跳動。
    “嘩嘩嘩”十來匹的馬蹄聲由近及遠。
    “真是想睡覺就有人遞過來枕頭。”伍度紅撲撲的臉就像打了粉一樣。
    司馬乂雙手撐在憑幾上，嘴角禁不住地往兩邊翹，他那閃爍著紅光的眼睛從馬清的臉掃到伍度的臉：“匡平來投，感孤的恩倒是其次，主要還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河間王倒行逆施，大勢已去了。”王矩在另一張案桌邊放下筆。
    “解決了西邊的事，就該騰出手解決東邊的事了。”司馬乂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語道。他眨巴了一下眼睛，斜著身子對馬清道，“阿清，明日你部為先鋒，緊隨匡平入城，要…”他伸手指著馬清。
    “祁瑩願為殿下分憂。”司馬乂的話被走進帳門的祁瑩打斷。他一邊走一邊朝司馬乂拱手，“明日某願率軍前往。”
    “哈哈，好啊。”司馬乂張嘴大笑。他朝祁瑩伸著手，眼睛看著馬清和伍度，“看看，看看，孤帳下皆忠勇之士。”他又轉過頭對祁瑩道，“你想打頭陣？”
    “某定要活捉河間王，將之獻與殿下。”祁瑩臉上那顆大黑痣抖動著，用鏗鏘有力的聲音說。
    “祁瑩，河間王身邊衛士高手不少，可不要輕易承諾。”伍度在司馬乂身邊背著手道。
    祁瑩的頭猛地一揚，看起來就像他的身子震了一下似的。他用那雙像穿山甲一樣的小眼睛看了看司馬乂，又對伍度拱手道：“不管結果如何，祁瑩有信心。”語氣比剛才弱了不少。
    “伍度，祁瑩決心可表，就不要計較他說什麽了。”司馬乂朝伍度擺了擺手。
    他站起身來，一手隨意地放在桌上，身子繞過案桌來到祁瑩對麵三四步的距離。他伸手指了指馬清：“你們兩人都已經清楚明日的計劃。”又伸手指著祁瑩的胸口道，“我也給你六百人。”
    他將雙手背在身後，轉身朝案桌後走去。他來到案桌後，伸手從令旗盒裏取出兩麵黃色令旗喊：“祁瑩，馬清聽令。”
    馬清和祁瑩齊聲答應：“在。”他們朝案桌後的司馬乂同時拱手。
    “王矩，現在是什麽時候了？”司馬乂的眼睛看著祁瑩和馬清問。
    “殿下，剛到子時。”王矩手握毛筆，在他的案桌上側過身子。
    “寅時前，祁瑩在大木橋左翼集結，馬清在大木橋右翼集結。待左翼李純和右翼皇甫商軍發動進攻兩個漏刻後，你二人各帶本部沿著大木橋朝霸城門出擊。拿獲司馬顒者記上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