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適時地浮現出向往和一絲忐忑，將穿越前混跡社會時察言觀色、投其所好的手段發揮得淋漓盡致。
    “你？”女刺客的眼睛瞬間睜得更圓了，黑白分明的眸子裏清晰地映著馬清的身影，眼神裏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驚愕和濃重的懷疑。
    “嗯！”馬清用力地點了點頭，神情變得無比認真，甚至帶上了一絲虔誠。
    他直視著女刺客的眼睛，聲音低沉而充滿感情“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救命的恩人，可不是一般的恩人哦。”他刻意放慢了語速，讓每個字都帶著分量，“你不殺我，反而救了我，這份恩情，我馬清銘感五內。正因為如此，我……我很擔心你。”
    他再次停頓，喉結明顯地滾動了一下，做出吞咽的動作，眼神裏流露出真切的關切。
    “擔心我……什麽？”女刺客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輕了，垂下了眼簾，目光落在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那雙美麗的手指節分明，此刻卻顯得有些無措。
    馬清心中微定，語氣更加懇切“你沒有完成任務啊！”
    他刻意強調了“任務”二字，“回去……怎麽和巨子交待？我擔心他會因此懲罰你！”
    女刺客搭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馬清知道自己戳中了關鍵。
    “我不能讓他懲罰我的恩人啊！這比殺了我還難受！”他適時地流露出痛苦的表情，隨即又急切地建議道，“你就說，是我主動想見他，想加入墨家！求你引薦！這個理由，總該說得過去了吧？巨子知道你想吸收一個‘好官’入墨家，將功補過，應該就不會怪罪你了。”
    馬清這番話固然有算計的成分，卻也帶著幾分真心實意。
    墨家紀律之嚴酷，他心知肚明。巨子擁有絕對的權威，號令如山，賞罰分明，動輒便是嚴酷的刑罰甚至性命相抵。女刺客黃昏時未能得手，如今又救了他這個“目標”，這其中的變數，足以讓她麵臨嚴厲的審查。
    “你多慮了。”女刺客沉默了片刻，才低低地開口。她的聲音似乎有些悶，透過麵紗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
    她抬起眼，那雙漂亮的杏眼裏，之前冰冷的銳利似乎被一層薄薄的水光柔化了。
    “我們不亂殺，”她強調道，蒙著麵紗的嘴部位置，布料微微起伏了一下，似乎在抿唇，“隻殺欺壓百姓、施行暴政的狗官。”她的目光落在馬清臉上，帶著一種重新審視的意味，“對百姓好的官……我們不殺。”
    這句話，她說得有些輕，卻更像是對自己立場的一種確認。馬清剛才那番“擔憂”，顯然觸動了她內心深處某些柔軟的東西。
    “等我們辦完了這裏的事，” 女刺客的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起來，如同淬火後的精鋼，她看著馬清，“我就回去向巨子匯報。” 她的語氣恢複了之前的果決。
    “好好好！”馬清立刻咧嘴笑了起來，那笑容燦爛得如同撥雲見日，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他興奮地搓了搓手，“太好了！這樣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他突然又收住了笑意，眉頭微蹙，嘴唇不自覺地噘了起來，像想起了什麽難題“哎，等等……還有一件事，我有點不太明白。”
    “什麽事？”女刺客被他這瞬間變臉弄得有點懵，下意識地也跟著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像蝶翼般撲閃。
    “這天下，狗官太多了，很多人都可殺。”馬清皺著眉頭，掰著手指數落的樣子，“可我以前也沒怎麽聽說過你們墨家殺過幾個狗官啊？怎麽這次，突然就要對兗州刺史和所有太守下手？一下子鬧出這麽大的動靜？”
    他一邊說，一邊狀似無意地觀察著女刺客的反應，最後還衝她誠懇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是真心求教“這……總得有個緣由吧？”
    女刺客長長的睫毛猛地向上挑起！那雙明亮的、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珠，瞬間銳利如針，緊緊地、一瞬不瞬地盯住了馬清！
    馬清心頭一跳，麵上卻維持著那副誠懇求教的神情，甚至還帶著點無辜。
    堂內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靜。隻有油燈燃燒發出的“滋滋”聲，以及兩人細微的呼吸聲清晰可聞。四麵牆壁上，那些巨大而扭曲的人影隨著火苗的跳動而詭異地晃動著，仿佛無數沉默的看客。
    沉默如同實質，壓得人喘不過氣，足足持續了有兩息那麽長。女刺客終於有了動作。
    她左手穩穩地扶住腰間長劍的劍鞘，動作帶著一種儀式般的莊重。然後，她雙膝一曲，以一種極其標準的姿勢，緩緩地跪坐在鋪著白色氈席的青石板上。她的脊背挺得筆直，如同雪山上傲立的青鬆。
    她的眼睛，如同兩泓深不見底的寒潭，直直地看向馬清，眼神中蘊含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神聖的莊嚴感“你……真願意加入墨家？”
    “當然！”馬清立刻收斂了所有戲謔，也迅速調整了坐姿，同樣以跪坐的姿態，與女刺客隔著三四尺的距離正麵相對。
    他挺直了腰背，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肅穆“我對墨家之道，心向往之，無比崇敬！”
    一股清冽的、混合著草木灰燼氣息的獨特熏草香味，從女刺客身上幽幽傳來，縈繞在馬清的鼻端，在這肅殺而凝重的氛圍中，顯得格外好聞，也格外地……不真實。
    馬清的目光忍不住又在她蒙著麵紗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心中再次篤定這麵紗之下，必是一張令人心動的瓜子臉。
    女刺客那雙澄澈的眸子，此刻正一瞬不瞬地、深深地凝視著他，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直視他靈魂的底色。
    那目光銳利得讓馬清心頭微凜，他立刻抬起右手，張開手掌，用力地撫在自己的胸膛心髒位置，發出輕微的“噗”聲，動作帶著一種江湖人的豪氣，聲音也刻意拔高，充滿了“俠義”之氣“馬清也是俠義之人！本是窮苦出身，深知百姓疾苦！機緣巧合做了這個官，為的就是替天行道，為天下百姓服務！還這渾濁世道一片朗朗青天！”
    他甚至模仿著記憶中京劇的亮相，右手攤平，猛地向右上方一揮，動作略顯誇張，眼睛也瞪得溜圓，如同怒目金剛，仿佛要將胸中的“浩然正氣”都揮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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