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房簷上，靜悄悄地掛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
    已經有些幹癟了。
    黑紅黑紅的血跡，順著堂屋門口的地麵流淌，早已幹涸。
    是小黑。
    我在縣城時，從街邊撿回來的那隻漆黑的小奶狗。
    前段時間那壇子出怪事，我爸媽來鄉下住過一陣子。
    肯定就是那段時間把小黑帶回來的。
    小黑的屍體被一根破布條纏著，掛在大門上，嘴裏淌下的黑血已經凝固。
    微風一吹，它的身體還在輕輕晃動。
    想到我撿到小黑時，它哼哼唧唧地往我懷裏鑽，我喂它火腿腸激動的搖尾巴的情景，心裏就一陣酸楚。
    我死死盯著它那小小的、幹癟的身體，渾身微微發抖，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江輕塵的身影悄然浮現，麵具下的那雙眼睛盯著小黑的屍體，顯得格外凝重。
    他快步走向大門口，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異常。
    我見他神情嚴肅，也跟著走過去。
    走到門口後，江輕塵蹲下身，仔細查看地上那灘已經幹涸的黑血。
    我咬牙切齒地說：“小黑是被毒死的！”
    江輕塵搖頭，冷聲道：“不是毒死。這血裏有蟲，它是被這些蟲子吃空了五髒六腑才死的……”
    聽到他的話，我也蹲下身仔細查看。
    果然，幹涸的血跡中，混雜著一些細如沙粒的黑蟲，若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而且，當我抬頭再看時，發現小黑原本肥嘟嘟的身體，如今卻隻剩下一層皮包骨，仿佛體內的血肉都被吃空了。
    “是他們幹的，一定是那些人幹的！”我竭力壓下內心的恨意，聲音卻不停顫抖。
    那些人顯然早有預謀。
    他們進村後，直接來了我家，一定是衝著我和生母的那座墳來的。
    我將小黑的屍體從房簷上取下，它輕得隻剩下一層幹巴巴的皮。
    看著它張著的嘴裏滿是黑血，我氣得不行。
    “我把它埋了吧。”
    我從屋裏找來小鋤頭和一塊布，將小黑的屍體埋在院子裏。
    現在奶奶不在了，這老屋以後回來的機會也少了。
    埋好後，我壓下心中的恨意，對江輕塵說：“那些人來村裏的時間，比我從奶奶口中知道這個秘密還要早！他們是怎麽知道的？”
    對於這些，江輕塵顯然也無法憑空推測。
    而我腦子裏卻浮現出一個念頭。
    埋在後山那座孤女墳裏的生母，來曆一定不簡單。
    她身上，或許藏著什麽驚天秘密。
    她與這些勢力之間，也一定有某種淵源。
    隻是她死後不知為何被埋在這裏，而這麽多年，那些勢力一直在找她。
    直到如今，才終於找到了這裏。
    可她身上，或者是我身上，究竟有什麽，會讓這些勢力窮追不舍這麽多年？
    以至於她死後，他們還不肯放過她？
    “會不會是米陽和神秘人背後的勢力下場了？”我小聲問江輕塵，希望他能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米陽和神秘人，不過是背後勢力派出來的棋子，為了不打草驚蛇驚動別的勢力，試圖從我身上輕易得到那樣東西。
    而他們三番兩次失手，現在已經到了無計可施的地步。
    因此，背後的勢力紛紛下場，也並非不可能。
    如果是這樣，我還能接受。
    但我更害怕另一種可能。
    來村裏的那些人，會是一股更可怕的勢力。
    因為米陽和神秘人，最初都是以各種身份接近我。
    即便最後原形畢露，也隻是用威脅我家人的手段。
    來村裏的那些人，卻是直接滅門，手段狠辣，行為激進。
    江輕塵見我臉色難看，輕聲勸慰：“你也不要多想，等晚上去後山看了就知道了。”
    我笑了一聲，隻是笑得有些陰冷。
    現在時間還早，我本想出去走走，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麽新的線索。
    但江輕塵勸阻了我。
    他說出去反而容易引起注意，而且有些村民可能會監視我。
    如果我四處亂逛，會引起懷疑，反而會妨礙晚上的行動。
    於是，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你身上的陰鬼之氣太濃，趁著現在有時間，不如祛除一下。”江輕塵提醒道。
    活人沾染太多陰鬼之氣，不僅容易招來鬼祟，還會折損壽命。
    想到那晚身後跟著的一串死人錢，再加上這段時間我總是冒虛汗，手腳冰涼，顯然都是陰鬼之氣過重的緣故。
    冥泉醫館的掌櫃說過，太陰洗髓露三錢就能祛除我身上的陰鬼之氣。
    隻是需要無根水。
    一般來說，無根水就是不沾地的天水。
    我們村的井水在村外，雖然院裏有水管，但經常停水。
    奶奶年紀大，沒法挑水，所以屋後房簷下放了一個大水缸。
    前幾天剛下過大雨，缸裏的水是滿的，倒是可以用來洗澡。
    水也不怎麽冷，我把後屋洗澡桶裏的水打滿。
    取下紮頭發的皮筋，正準備褪衣服時，我突然發現江輕塵還站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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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鬼真是一點自覺都沒有。
    我不好意思地輕咳兩聲：“勞煩鬼大人移駕，我們活人洗澡不興參觀！”
    這次江輕塵倒是沒耍無賴，大概也知道，他不出去，我肯定不會當著他的麵洗。
    他隻是看了我一眼，轉身去了堂屋。
    我將太陰洗髓露倒了一些，趕緊褪完衣服鑽了進去。
    剛開始沒什麽感覺，但慢慢地，水越來越冷，身體也開始發冷。
    渾身上下有一種毛孔被輕微刺痛的感覺，像是小蟲在撕咬。
    黑氣順著皮膚開始滲透出來，原本清澈的水漸漸變得渾濁。
    我知道，這些應該就是陰鬼之氣了。
    當初湯婆婆用雞蛋滾我額頭，剝開後裏麵流黑水的場景曆曆在目。
    隻不過現在我身體裏積累的陰鬼之氣，比那時要濃鬱得多。
    不知是不是錯覺，剛開始泡在水裏還覺得冷，但半個小時後，渾身卻有些暖洋洋的。
    隻是桶裏的水底部，像是沉澱了一團黑霧。
    當我準備從水裏站起來穿衣服時，才意識到為什麽那個女掌櫃讓我洗澡時不要一個人。
    在陰鬼之氣排出體內的同時，我的力氣似乎也被抽幹了。
    除了意識，身體仿佛不再屬於自己。
    當時看到女掌櫃那意味深長的笑容，我就知道不簡單，這東西果然有副作用。
    我想趕緊從水裏站起來，雙腿卻不聽使喚，反而因為著急，身子一點一點往水裏滑。
    我奮力抬手想抓住桶的邊緣，卻使不上勁，隻能眼睜睜看著水從胸口一點點漫到脖子。
    接著，水漫過下巴時，我徹底慌了。
    “江……江輕塵！”我本能地恐懼道。
    下一秒，後屋的門被推開。
    接著，我又意識到什麽，臉瞬間通紅，語無倫次地喊：“等、等等！別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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