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渾身瞬間緊繃，心裏的恐慌和不安這一刻如潮水將我淹沒。
    我早就該想到這一點。
    當初擺夷族覆滅，是我生父和祖蛇抵抗，才讓生母帶著聖物逃出。
    最終，祖蛇隻剩下一縷殘魂存活，成為了蛇村的蛇神。
    以村民供奉的香火才得以苟延殘喘，為的就是我回去，引領我進入巴山。
    我的生父，他的魂被施了咒，留在了巴山。
    而他的屍體……落到了法衣人的手裏。
    我全身發抖，咬牙切齒道：“你們對他做了什麽？”
    秦無琰的眼神變得狡黠，他的目光落在我心口，意味深長地說：“如果……你心甘情願的交出魂玉，我倒是可以考慮告訴你。”
    “你們……都該死。”我臉色憎恨，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憤怒和焦躁。
    鞭影如電，直取秦無琰咽喉！
    他卻輕巧地退後，與此同時，周圍桃花林的花瓣化作鋒利刀刃襲來！
    我揮鞭格擋，突然聞到一股異香。
    是花蕊的香氣！
    “噗通！”
    心跳驟然加速，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
    我踉蹌著單膝跪地，視線模糊間，看到秦無琰緩步走近。
    “忘了告訴你。”他俯身在我耳邊輕語，“在這桃花瘴裏……你傷不了我。”
    我強撐著眩暈感，揮鞭橫掃逼退秦無琰，卻聽見他輕笑一聲：“回頭看看吧，再不看.……你的情郎可就要沒命了。”
    我猛地轉頭，眼前的桃花林湮滅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廢墟。
    環顧一圈我就看出來了。
    這廢墟，是江氏遺址。
    但此刻，江輕塵單膝跪地，嘴角溢血，而江苒手持骨塤就站在他麵前，眼中翻湧著刻骨恨意。
    “江輕塵！”我失聲喊道，卻發現他好像根本就聽不到。
    江輕塵的臉色很痛苦，渾身都在發抖。
    他麵前站著江苒，嘴裏掛著譏笑和滔天恨意，緩緩把骨塤放在了嘴邊。
    “江輕塵，你屠盡族人時，可曾想過今日？”
    塤聲淒厲，隨著奏響，屍衣蠶仿佛要被喚醒。
    江輕塵瞳孔驟縮，幻象中似乎再度浮現那天的血流成河……
    ——江芮將桃花翻飛的香爐放在昏倒的江輕塵旁邊，看著屍衣蠶一點一點向江輕塵蠕動，她卻笑著說：“從此以後，你就隻是我一個人的了……”
    “啊——”江輕塵咬牙發出痛吟，周身鬼氣暴走，四周整片黑霧被震散！
    梵音聽見塤聲猛地回頭，卻見秦無琰歎息：“你的情郎正在被‘往事’啃噬……想救他嗎？”
    以江輕塵的本事，桃花瘴是不可能困住他的。
    隻是，江氏一族血流成河是他記憶裏最磨滅不了的痛苦和軟肋。
    加上沉睡的屍衣蠶，在桃花瘴和骨塤下似乎逐漸有被喚醒的勢頭。
    這才讓他壓製不住內心的過往。
    秦無琰攤開手掌，露出一枚生鏽的鈴鐺：“用你的血，搖響它。”
    脖子上的龍鳳玉佩突然發燙，我盯著他袖口的紋路，那布滿鏽跡的鈴鐺上，刻滿了一道道詭異的符紋。
    “你究竟想要什麽？”
    秦無琰輕笑：“我要你……親手斬斷他的執念。”
    塤聲如刀，一刀一刀剮進魂魄裏。
    江輕塵跪在地上，黑袍被體內暴走的鬼氣震的飛舞，屍衣蠶的青痕已經逐漸爬滿脖頸，像無數條毒蟲啃噬著他的神智。
    他死死攥著泥土，指節泛白，喉嚨裏滾出壓抑的低吼。
    “江……苒……”
    “現在知道我的名字了？”江苒站在三步之外，指間骨塤染血，眼中恨意刺骨，“當年你殺我父母時，他們也是這樣求你的嗎？”
    秦無琰的聲音如毒蛇般纏繞在耳邊：“斬斷他的執念，否則……他會被自己的痛苦吞噬。”
    我死死盯著他手中的鏽鈴，那鈴鐺上的符紋像活物般蠕動，仿佛在吸食周圍的怨氣。
    “你休想！”我咬牙，鞭風橫掃，卻穿透秦無琰的身體。
    “我說過，在桃花瘴裏……你傷不了我。”秦無琰另外一隻手始終拈著那一朵妖豔的桃花，露出從容的微笑。
    “梵音……”江輕塵的低吼從身後傳來，嘶啞如地獄惡鬼。
    我猛地回頭，瞳孔驟縮……
    江苒的骨塤聲愈發淒厲，江輕塵脖頸上的屍衣蠶青痕已爬至下頜，像無數條毒蟲撕咬著他的魂魄。
    他單膝跪地，黑袍翻湧如墨，周身鬼氣暴走，震得廢墟碎石浮空。
    “江輕塵！”我衝向他，卻被一道無形屏障彈開，重重摔在地上。
    這是他的執念幻境，我進不去……
    “沒用的。”秦無琰的聲音飄忽不定，“除非他斬滅過往記憶，否則……屍衣蠶會徹底蘇醒。”
    江苒盯著江輕塵，眼中盡是憎恨：“你的雙手沾滿了族人的鮮血，你難道從來都不悔恨嗎？”
    “你該死……”
    我眼睜睜看著江輕塵瞳孔染上猩紅，屍衣蠶的紋路已蔓延至眼尾。
    “讓我進去！”我嘶吼著捶打屏障，掌心被反震得血肉模糊。
    秦無琰歎息：“何必呢？他手上沾滿至親的血，本就該永墮地獄……”
    “閉嘴！”我猛地扯下脖頸間的龍鳳玉佩。
    這上麵有江輕塵的一縷魂，是我們倆即使相隔千裏也能感應彼此的媒介。
    此刻沾染了手裏的血，玉佩灼燙如烙鐵，在我掌心迸發出刺目血光！
    我咬著牙，狠狠地拍在如同玻璃一樣的屏障上。
    哢嚓！
    屏障裂開一道縫隙，我毫不猶豫衝了進去。
    “江輕塵！”
    我踉蹌著撲到他身前，長鞭橫掃，硬生生擋下江苒襲來的殺招！
    鞭風震碎廢墟殘垣，我單膝跪地，護在他麵前，後背被碎石劃出血痕，卻死死擋著不讓傷他分毫。
    江苒冷笑：“心疼了？他屠全族的時候，可沒人心疼他們。”
    我聲音發顫，對她嘶吼，“他是被屍衣蠶操控的！”
    “那又如何？”江苒眼中淚光閃動，“我的族人……能活過來嗎？！”
    塤聲再起，江輕塵渾身痙攣，屍衣蠶似在躁動。
    我猛地轉身，一把抱住他顫抖的身軀，想把他冰涼的身子捂熱。
    “輕塵……看著我！”我流著眼淚輕聲喚他，嗓音溫柔得像是怕驚碎一場夢，“那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
    他的瞳孔渙散，卻在觸及眼淚的瞬間微微一顫。
    “梵……音？”
    “是我。”我將額頭抵上他的，淚落在他染血的唇上，“我在這裏……你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