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萬確！”我急切地說，“他有族長信物，還知道陰寧身上的胎記……”
    江輕塵並未放鬆警惕：“你怎麽會和他在一起？”
    我將遭遇陰老和怪屍的事簡單說了一遍，還有剛才陰九幽出手救我的事。
    江輕塵聽完，鬼氣稍斂，但目光依然銳利。
    陰九幽臉色異常凝重地看向江輕塵，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他身上散發出跟活人不一樣的氣息。
    片刻後，反而是陰九幽率先開口：“我女兒現在何處？”
    “與樓妄在一起。”江輕塵淡淡道，“暫時安全。”
    我注意到江輕塵說這話時，眼神有些閃爍。
    正要追問，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詭異的笛聲。
    三人同時變色。
    “有人？”我皺了皺眉頭。
    江輕塵一把拉住我的手：“走！”
    笛聲漸近，江輕塵拉著我迅速撤離。
    三人迅速鑽入密林深處。
    江輕塵在前方帶路，黑袍在樹影間若隱若現。
    我緊跟其後，能感覺到陰九幽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在這種地方，彼此之間不信任是很正常的。
    “他們就在前麵。”江輕塵突然停下腳步，指向一處隱蔽的山洞。
    洞口被藤蔓遮掩，若不仔細看根本無法發現。
    江輕塵跟我解釋說，他們脫困後發現我跟陰老都失蹤了。
    江輕塵出手幫助樓妄倆人，將他們帶到這個地方，然後就獨自前去找我了。
    一邊說著話，江輕塵用手撥開了藤蔓，示意我們進去。
    洞內光線昏暗，但很快我就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
    樓妄靠坐在岩壁旁，臉色蒼白但精神尚可，陰寧正蹲在一旁，用衣袖擦拭他額頭的冷汗。
    在看到我們幾個人後，相互之間都是一愣。
    “爹？！”陰寧愣了好片刻，手中的布巾掉落在地。
    她瞪大眼睛，嘴唇顫抖著，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下一秒，她像隻小鳥般撲了過去：“爹！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沒事的。”
    陰九幽張開雙臂接住女兒，臉上露出笑容：“寧兒……”
    江輕塵站在一旁，麵具下的目光晦暗不明。
    “族長。”樓妄起身，恭敬地行禮。
    陰九幽點點頭：“你辛苦了。”
    “爹！”陰寧抓著陰九幽的胳膊搖晃，“你一定要救救樓妄哥哥！他……”
    “我已經知道了。”陰九幽拍拍女兒的手，歎了口氣，“隻是……往生鈴現在不在我手上。”
    他將往生鈴被法衣人奪走的事又說了一遍。
    陰寧聽完，眼淚瞬間湧了出來：“那……那樓妄哥哥怎麽辦？”
    樓妄反而笑了，伸手揉了揉陰寧的頭發：“傻丫頭，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可是……”陰寧抽泣著。
    “好了。”陰九幽打斷道，“現在當務之急是奪回往生鈴。我去過聖地，知道那裏的情況。”
    他蹲下身，用樹枝在地上畫了個簡單的示意圖：“聖地表麵看起來很美，那裏有一棵巨大無比的祖桃，如今反常地開滿了桃花。那些法衣人就是守護它的使者。”
    我心頭微微發緊，陰九幽說的正是我在桃仙廟幻象中看到的場景。
    那些被獻祭的桃女，就是在那棵巨樹下走向死亡的！
    “那棵樹……”我聲音發顫，“就是祖靈？也是那些村子信奉的桃仙嗎？”
    江輕塵點頭：“神壇上那截桃枝，就是祖桃的分枝。”
    “那些法衣人呢？”樓妄問道，“他們有多少人？”
    “具體數目不清楚，但個個實力不俗。”陰九幽沉聲道，“他們是聖地的守護者，會不惜一切代價阻止外人闖入。”
    江輕塵突然開口：“計劃是什麽？”
    陰九幽剛要張嘴的話突然頓住，抬手捂住嘴咳嗽了幾聲。
    這時，他袖口飄落了幾片粉色的花瓣。
    江輕塵的目光在那花瓣上停留了一瞬，隨即若無其事地移開。
    “我們分頭行動。”陰九幽繼續道，“我和寧兒從東側潛入，吸引法衣人注意。你們從西側接近聖樹，尋找往生鈴。”
    “不行！”陰寧立刻反對，“我要和樓妄哥哥一起！”
    “不許胡鬧。”陰九幽的語氣突然嚴厲起來，“這不是兒戲。”
    陰寧還想爭辯，樓妄輕輕按住她的肩膀：“族長說得對。我們分頭行動更安全。”
    最後，我們幾個都沒說什麽，打算今晚休息一下，明天再出發。
    這晚，陰九幽獨自站在洞口，伸手接住從洞頂飄落的幾片桃花瓣，神情恍惚。
    我收回目光後，走到洞外不遠處，坐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對即將發生的事，我忽然有種強烈的不安。
    江輕塵在我身旁坐下，清冷的月光透過藤蔓的灑落，在他冷峻的側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在想什麽？”他坐在我旁邊，把麵具取下拿在手裏，聲音比往常柔和許多。
    我搖搖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岩石粗糙的表麵：“隻是覺得……這一切都太不真實了。”
    江輕塵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掌心冰涼，卻讓我感到一陣奇異的安心。
    “我一直記得你的心願。”他說。
    我怔了怔：“什麽？”
    “等一切結束後，”他轉過頭，麵具下的眼睛專注地看著我，“我帶你回擺夷族。隻有我們兩個人，坐在神樹下，看漫天流螢。”
    我的心猛地一顫，那些被埋藏在記憶深處的畫麵突然鮮活起來。
    我心底的願望。沒想到他一直記得。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目光落在不遠處一朵從未見過的奇異花朵上。
    那花通體瑩白，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藍光，美得不似人間之物。
    “江輕塵。”
    “嗯？”
    我沒有扭頭看他，而是依舊盯著眼前盛開的那朵花，忽而笑了。
    “如果……孤獨是深淵，那你應該就是不經意間透進來的光。雖然不熾熱，可我卻甘願沉溺在這片刻的牢籠裏，哪怕會墜入更深的黑暗。”
    他的手指微微收緊。
    “十世輪回。”我繼續道，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我或許忘盡了前塵往事，忘盡了輪回因果……可我似乎還沒有忘記如何愛你。像呼吸，像心跳，像深秋的樹固執地攥著最後一片葉子。”
    江輕塵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月色下，他的麵容蒼白如雪，卻比任何時候都要生動。
    “我以往覺得生命。”他凝視著那朵奇異的花，聲音溫柔，“如你眼前這朵花一樣，不過是重複的凋零，毫無意義。”
    他的目光轉向我，眼中有什麽東西在閃爍：“可後來我才明白，隻要活著就能發現有意義的事。就好比你遇到了這朵花，而我遇到了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