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魔官現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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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道向下傾斜,每一級石階都仿佛在將楚辭空拖入更深的地獄。
    腳下的石階粗糙不堪,布滿了濕滑的青苔,每一步都需格外小心。
    楚辭空左手高舉火折子,右手緊握著腰間的長劍,他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警惕。
    隨著不斷深入,他驚駭地發現,密道兩側的石壁上,竟然影影綽綽地掛著一些形狀不規則的“帷幔”。
    那些“帷幔”顏色暗沉,在跳動的火光下,邊緣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弧度。
    他小心翼翼地湊近其中一處,將火折子舉得更高,火光驅散了些許陰影,照亮了那“帷幔”的真實麵目。
    楚辭空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間凝固了。
    那根本不是什麽帷幔。
    那是一張張被完整剝下、經過某種特殊手法硝製處理過的人皮。
    每一張人皮都被小心地撐開,繃得平平整整,上麵用刺目至極的朱砂,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跡。
    火光顫抖著,照亮了距離他最近的那一張人皮,那張人皮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蠟黃色,質感堅韌,表麵泛著淡淡的油光。
    上麵的朱砂字跡,筆畫清晰,帶著一種冷酷的精確。
    這質感,這字跡,與楚辭空在州府衙門口看到的那張人皮賬簿,簡直如出一轍。
    他強迫自己去看清上麵的內容。
    “城南王家三郎,身強體健,得銀十五貫。”
    “東村趙家幼女,年十二,抵銀十貫。”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燒紅的烙鐵,深深地燙在他的心底,楚辭空的胸口像是被一塊巨石死死壓住,悶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強忍著胃裏翻江倒海般的不適,以及胸中滔天的怒火,舉著火折子,繼續沿著密道向下。
    密道兩側的石壁上,每隔一段距離,便懸掛著這樣一張令人發指的人皮賬簿,它們在搖曳的火光中,如同一張張招魂幡,訴說著渭南縣不為人知的黑暗。
    密道的盡頭,是一間頗為寬敞的地下石室。
    石室約莫三丈見方,四壁皆是粗糙的岩石,然而,這四麵石壁此刻卻如同來自深淵的展廳一般,密密麻麻地掛滿了這種硝製過的人皮賬簿。
    一張,兩張,五張,十張…粗略一數,竟有二十餘張之多。
    每一張泛著詭異油光的人皮,都曾經是一個鮮活的生命。
    每一行朱砂字,都記錄著那些被當作貨物般“抵債”、“抵役”的無辜百姓。
    渭南縣那些離奇失蹤的人口,原來,都在這裏。
    司馬文軒,那個在縣衙門口親自施粥,被百姓譽為“青天大老爺”的渭南縣令,竟是這樣一個披著人皮的惡魔。
    楚辭空的胸膛劇烈起伏著,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不是憤怒的時候,他要將司馬文軒的罪行昭告天下。
    楚辭空開始仔細查看懸掛在牆上的每一張人皮,他要找到劉青山。
    最終,在一張懸掛位置較為顯眼,上麵的字跡也相對較新的人皮賬簿上,楚辭空終於看到了一個令他睚眥欲裂的名字。
    “劉青山,年三十五,不識時務,殺之,以儆效尤。”
    寥寥數語,卻道盡了劉青山的悲慘結局。
    果然是他,失蹤的渭南縣尉劉青山,就是鄭縣碼頭發現的那具無皮男屍。
    他因為查到了“役市”的線索,因為想要揭露這天大的黑幕,而被司馬文軒殘忍活剝。
    一切都串聯起來了,這位正直的縣尉,用他的生命,為楚辭空指明了方向。
    楚辭空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記錄著劉縣尉死因的那張人皮賬簿,從牆上的鐵鉤上取了下來。
    觸手冰涼而僵硬,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質感。
    他又迅速掃視了其他的“賬簿”,挑選了幾張記錄著大量人口買賣的關鍵罪證的人皮,這些,都將是司馬文軒無可辯駁的鐵證。
    他將這幾張人皮小心地折疊好,收入懷中,做完這一切,楚辭空再次環視這間掛滿了罪惡的石室,心中默念:
    “劉縣尉,各位無辜的鄉親,你們的冤屈,楚辭空定會為你們洗刷。”
    他不再猶豫,轉身準備原路返回。
    鳳邀月用計調開司馬文軒的時間有限,他必須盡快離開這裏。
    然而,就在楚辭空剛剛邁出一步,準備踏入來時的那條幽暗密道之際。
    密室之外,那條唯一的密道入口方向,突然傳來一陣輕微卻異常清晰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不疾不徐,從遠及近,正朝著他所在的這間密室而來。
    緊接著,是一聲細碎卻明確的機括被觸動的輕響。
    “哢噠。”
    楚辭空的心頭猛地一緊,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如臨大敵。
    難道是司馬文軒提前回來了?他識破了鳳邀月的調虎離山之計?
    還是說,這密室本就不是隻有他一人知曉的秘密?
    來不及多想,千鈞一發之際,楚辭空迅速將手中的火折子湊到嘴邊,猛地一吹。
    “噗。”
    整個密室瞬間被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吞噬。
    他屏住呼吸,憑借著對密室布局的瞬間記憶,悄無聲息地閃身貼在了入口處那扇厚重的石門後方。
    右手緊緊握住了腰間的那柄精鋼長劍,劍已出鞘寸許,準備應對任何突發狀況。
    腳步聲在密室門外停了下來。
    片刻的沉寂後,隻聽"軋軋"一陣令人牙酸的機關轉動聲響起。
    緊閉的石門緩緩向一側滑開,一道身影逆著密道入口透進的微光,走了進來。
    雖然看不清麵容,但從那熟悉的身形輪廓和步伐,楚辭空已然認出,來人正是本應在城東指揮抗疫的渭南縣令——司馬文軒!
    他果然回來了!
    司馬文軒似乎對密室內的黑暗習以為常,他並沒有試圖點亮火燭,隻是站在入口處,適應了一下黑暗,然後緩步走了進來。
    腳步聲在空曠的石室中回蕩,顯得格外清晰。
    “嗬嗬…”
    一聲低沉的、混合著歎息與愉悅的自言自語,從司馬文軒的喉嚨裏發出。
    那聲音沙啞而陰冷,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滿足感。
    與平日裏那個在公堂之上溫文爾雅、在百姓麵前和藹可親的縣令形象,判若兩人。
    “還是這裏…最能讓我安心。”
    這聲音中帶著一種病態的眷戀,就像一個收藏家在欣賞自己最珍貴的藏品。
    楚辭空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就在司馬文軒背對石門的瞬間,楚辭空眼中寒光一閃,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時機。
    他猛地從石門後的暗影中暴射而出,腳步無聲,身形如電。
    壓抑了許久的怒火與殺意在這一刻全然爆發。
    手中長劍在暗室中劃過一道冰冷的弧線,劍尖帶著破空之聲,直指司馬文軒的後心要害。
    “司馬文軒。”楚辭空口中厲喝如雷,"受死!”
    這一劍,凝聚了他所有的憤怒與決心,勢在必得。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致命攻擊,司馬文軒的反應卻完全出乎楚辭空的意料。
    他非但沒有絲毫慌亂,反而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般,身形微微一側,避過了劍鋒,而後雙掌迎上了楚辭空這誌在必得的一劍。
    “鐺。”
    一聲悶響。司馬文軒竟是以後發先至的掌法,精準無比地拍在了劍身之上。
    一股沛然巨力通過劍身傳遞而來,震得楚辭空虎口發麻,長劍幾乎脫手飛出。
    楚辭空心中大駭,這掌力之雄渾,竟不亞於江湖一流高手!
    電光火石之間,司馬文軒已經轉過身來。
    他麵對著楚辭空,臉上露出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詭異笑容,眼神中充滿了戲謔與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