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桃花詩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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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所周知,賈寶玉沒有一頓打是白挨的,今天也是如此。
    花朝節這日,春光正好,院牆外的桃花竟已開得雲蒸霞蔚,那花瓣薄如綃紗,經風一吹便紛紛揚揚地灑落,倒似給青石板小徑鋪了層胭脂雪。
    偏有幾枝不安分的探進院內,為這場宴會增添了幾分鮮活春意。
    寶玉見那桃花灼灼,忽擊掌笑道:“林妹妹少時就能將四書五經都能倒背如流,今日這滿樹桃花若不得她品題,倒要埋怨我們暴殄天物了!橫豎三妹妹她們都在,不如就此起個桃花詩社,大家再起個別號,做個詩翁,既應了花朝節的景,又全了咱們詩酒風流的心。”
    林黛玉看了眼自來熟的賈寶玉:不是你誰?咱們很熟嗎?
    賈寶玉卻渾然不覺林黛玉眉間微蹙的冷淡,反將身子又挨近幾分,他眼底漾著雀躍,隻管絮絮道:“去歲莊子上送來的白海棠,我原說隻有林妹妹配賞的,偏那會子你不在家中......”
    說著竟自顧自吟起詩來:“秋容淺淡映重門,七節攢成雪滿盆。
    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為魂。
    曉風不散愁千點,宿雨還添淚一痕。
    獨倚畫欄如有意,清砧怨笛送黃昏。
    若是妹妹你來寫,必能作出比我這好上千萬倍的詩句。”
    正所謂文章憎命達,魑魅喜人過,人生若太過順遂,筆下便難見真章,命最好的皇帝乾隆就是一個典型代表,從出生就備受寵愛,順順利利活到八十九,還有個帥哥馬屁精提供情緒價值。
    所以他寫了四萬多首詩,隻有一首入選了小學課本,就這一首,最後一句還被人懷疑是代筆。
    林黛玉此生,最大的遺憾也不過是母親早早亡故,但這份遺憾也被林幼安很好地彌補了,甚至因為林幼安,她得到了更多的愛。
    範閑,範若若,範思轍,柳如玉,王熙鳳,賈迎春等人對於林黛玉來說,都是很好很好的親人。
    在愛裏長大且課程排的十分滿的林黛玉並沒有什麽作詩的興趣愛好,她有很多很多的愛,也有很多很多的事兒,她的心裏還有一個小小的目標,那就是當上史上第二強的武狀元。
    至於第一強,毋庸置疑,那必須是她親愛的阿姊。
    寫詩?有那個時間不如寫幾篇策論,或是練習幾遍槍法,再不濟與阿兄推演沙盤也是好的。
    被林幼安這個卷王帶出來的另一個卷王林黛玉:真沒空和你鬧了,你沒正事我有正事啊。
    林黛玉:“沒空,沒興趣,不寫。”
    也不知道是不是警幻仙姑給賈寶玉下暗示的時候給人腦子弄壞了,賈寶玉堅持認為林黛玉與他關係不一般,更何況,來之前賈母還與他說了自己為兩人定親的計劃,賈寶玉越發覺得眼前人可憐可愛了起來。
    賈寶玉聽了這話,非但不惱,反倒眼前一亮,嘴角不自覺揚起笑意來:“林妹妹這般直言不諱,倒比那些虛與委蛇的強上百倍。別人隻道她尖刻,卻不知這才是真性情。”
    這話沒得令人惡心,林黛玉覺得手裏的可樂也不香了,沒忍住:“你有病吧。”
    賈寶玉隻覺得林黛玉懂他,果然是他的知己:“我為你也弄了一身的病,隻怕你的病好絕了,我的病才得好,我睡裏夢裏都忘不了你啊。”
    賈寶玉說著,眼圈兒一紅,那淚珠兒便似斷了線的珠子般滾下來。他邊用袖子胡亂拭淚,邊從指縫裏偷覷林黛玉神色,往常在府裏,但凡他掉一滴淚,襲人、晴雯早捧著帕子圍上來了,可此刻眼前人卻隻冷著臉,連個眼風都不曾掃過來。
    這都哪跟哪啊,林黛玉用眼神向賈環示意:你們賈家男人聽不懂人話?
    賈環瘋狂搖頭:賈寶玉個人行為請勿上升賈環。
    賈環咬牙切齒,他已經迫不及待想回家了,爹啊,兒子好想你啊。
    最後善良的林黛玉還是哄了賈寶玉,一拳頭就給賈寶玉物理哄睡了,又一拳頭給賈寶玉哄醒了。
    賈寶玉當場就被哄老實了。
    林黛玉:“作詩是吧,有病是吧,今兒姑奶奶就送你一句好詩,你且記住,天不生我林黛玉,武道萬古如長夜!”
    果然,林黛玉當初的感悟就是對的,對於聽不懂難聽話的人,就不要多費唇舌,直接動手才是最好的選擇。
    她今日動手慢了,是她的錯,就不該因為怕可樂沒氣就忍那賈寶玉到現在才動手。
    然後賈寶玉就成了賈母看到的那樣,帶回家後王夫人又是好一陣心疼。
    王夫人捏著佛珠,眼淚撲簌簌落在孔雀藍緞麵裙上,洇出深色的圓斑:“我早說林家那丫頭不成個體統,瞧那弱柳扶風的模樣,哪裏是好生養的?偏老太太當個寶似的......”
    說著突然揪住衣襟,仿佛心口疼發作,“我的兒啊!你若有個好歹,豈不是要了為娘的命!”
    賈母冷笑一聲,這些年寶玉哪裏就少挨打了,早就被他爹給打習慣了,哪裏就值得哭得這樣了。
    賈母:“行了,你以為人家林家就看得上你家寶玉了?”
    賈母隻覺得疲憊不堪,第一次懷疑自己的判斷,這個銜玉而生的孫子,真的是祥瑞嗎?
    ......
    是夜,林幼安和林黛玉躺在院中看星星,初春的夜風掠過庭院,帶著幾分料峭寒意,但對於兩個氣血旺盛的習武之人來說完全沒有什麽影響。
    姐妹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閑話。
    “玉兒長大了想做什麽樣的人呢?”
    林黛玉都沒有思考就回答了林幼安的問題:“我想做穆桂英那樣的人。”
    林幼安閉目凝神,恍惚間竟從記憶深處掘出一段舊影,那女子身著明光鎧,梨花槍尖挑落塞外飛雪,眉目如刀,颯然立於萬軍之前。
    “穆桂英啊,也不錯。”
    “阿姊這話說,就好像你認識穆桂英似的。”
    林幼安輕笑一聲:“你怎麽就知道你阿姊就不認識穆桂英,阿姊不僅認識穆桂英,還當過先鋒官呢。”
    林黛玉嗔怪道:“阿姊慣會玩笑。”
    林幼安也不爭辯,繼續問道:“玉兒為什麽想做穆桂英那樣的人呢。”
    林黛玉的語氣突然沉重了起來:“阿姊,這些年父親寫得密折我沒少看,可是這貪官汙吏怎麽就這麽多,這世道如泥沼,縱使斬盡眼前汙濁,新垢仍會滋生,我想成為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人,改變這個世道。”
    到底還是個孩子,想法還是有些天真了,文的不行,她就用武的,還以為隻要自己的槍尖夠利,就能挑破這天下的汙濁。
    林幼安搖頭:“好誌向,不過穆桂英可做不到這些,要做到這些,估計隻有造反了。”
    造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