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拽著格羅姆在雪地上疾奔，聖殿騎士團的怒吼被甩在身後。兩人足尖點雪，留下的痕跡轉眼就被寒風卷走的雪粒填平。
    森不敢停，他知道光明教廷聖殿騎士團主力就像伏在暗處的野獸，稍慢一步就是滅頂之災。
    向南奔了半個時辰，千裏冰川的輪廓終於撞進視野。一座座冰山直插天際，冰麵光滑得能映出人影，卻又布滿刀刃般的棱角，在微光裏泛著冷硬的光。
    森落地時，冰麵發出清脆的碎裂聲，他回頭看了眼格羅姆，兩人默契地朝著冰川深處跑。
    “為啥不回極北？蘇一他們指定往那邊逃！”格羅姆喘著粗氣，呼出的白氣瞬間消散在風裏。
    “聖殿騎士團知道複國軍基地在極北，主力肯定在北上的路上等著。”森腳步沒停，目光掃過交錯的冰縫，“祈霜之都附近的冰川像迷宮，藏在這，他們找不到。”
    早在製定營救計劃時，森就把這一帶的地形摸得透徹。
    格羅姆“哦”了一聲，不再多問。他本就沒什麽心思，以前聽蘇一的，現在跟著森，隻需要把後背交出去。
    兩人一頭紮進冰川，繞過像城堡般巍峨的冰山，跨過能吞人的冰縫，偶爾路過泛著幽藍光芒的冰洞，森都刻意繞遠——那裏麵說不定藏著冰原上的魔獸。
    鵝毛大雪突然落下，天地間瞬間白茫茫一片。
    森心裏鬆了口氣，這雪是天然的掩護，就算聖殿騎士團追來，也很難追蹤痕跡。可沒等他緩過神，幾聲尖銳的鳴叫從頭頂傳來。
    “是獅鷲！”森一把將格羅姆按在冰山背麵，兩人緊緊貼住冰壁。獅鷲的翅膀展開有幾丈寬，鋼鉤似的爪子在雪光裏閃著寒芒，正低空盤旋搜索。
    “他們看不見咱們。”格羅姆探頭看了眼，又縮回來，聲音壓得極低。
    森剛點頭，眼角突然瞥見不遠處的冰坡上站著個白色身影。那人穿得和雪地幾乎融為一體，卻因為身形肥胖，顯得格外紮眼。
    “就是他！剛才背走蘇一的！”格羅姆眼睛一亮，壓低聲音喊道。
    森仔細打量那白衣胖子，見他賊眉鼠眼，嘴角勾著一絲說不清的笑，轉身慢悠悠地往前走，像是故意在等他們。
    “跟上。”森拉了把格羅姆，兩人踩著雪，盡量不發出聲音。
    白衣胖子對冰川地形熟得很，七拐八繞地穿過狹窄的冰縫，又爬上一段陡峭的冰坡，最後在一塊一人高的巨大冰塊前停下。
    胖子嘴裏念念有詞，雙手在身前劃了個圈。
    冰塊“轟隆”一聲往旁邊移開半丈，露出個剛好能兩人並行的洞口，裏麵透出淡淡的幽藍光芒。他回頭衝森和格羅姆笑了笑，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森和格羅姆對視一眼，跟著進了洞。
    胖子在洞裏等著，見他們進來，又念了句咒語，冰塊“轟隆”一聲歸位，洞口瞬間被封死，洞裏隻剩幽藍的光在晃。
    胖子從懷裏掏出個拳頭大的光明係魔法石，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周圍幾尺的範圍。他拿著魔法石在前引路，森跟在後麵，無意間瞥見胖子袖口繡著個金色的老鼠——是殺手工會的十二黃金星座殺手！
    森的師傅七星以前是殺手工會會長，他對工會的標識再熟悉不過，心裏頓時多了幾分警惕，卻也鬆了口氣。
    走了沒多遠，前方出現個穿黑色長袍的老者，臉上戴著水晶麵具，手裏也拿著塊光明係魔法石。白衣胖子在老者麵前停下，恭恭敬敬地低下頭。
    “這是給你的酬勞，回去給工會交差。”老者掏出個白布口袋，遞過去，聲音沙啞得像磨石頭。
    胖子雙手接過口袋，麵上的表情很豐富，像是既緊張又期待。
    “教主大人讓我轉告你，這次是不得已才啟用你。”老者又說，語氣嚴肅，“冰雪帝國複國軍記著你的忠心，不會忘。”
    胖子突然紅了眼，聲音帶著顫回答道“天地可滅，冰心永存！”
    老者拍了拍他的肩膀“盡快回去，等教主下一步指令。”
    胖子點點頭，轉身路過森時，隻瞥了一眼，沒說話，很快消失在洞道深處。
    “兩位跟我來。”老者轉身，繼續往洞深處走。洞道裏岔路很多，老者卻沒絲毫猶豫，每次都精準地選對方向。
    森跟在後麵，聽著腳步聲在洞裏回蕩，心裏越發好奇——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老者在一處寬敞的洞底停下。盡頭是個用冰石砌成的傳送陣，上麵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符文泛著幽藍的光，像活的一樣。
    “上來。”老者率先站上傳送陣，森和格羅姆也跟著站上去。
    老者開始念咒語，聲音低沉而古怪。森看著符文的光芒越來越亮，心裏暗歎——複國軍連傳送陣都設得這麽隱蔽，確實夠謹慎。
    一陣強光閃過，森隻覺得頭暈目眩，等視線清晰時，已經站在一個巨大的冰洞裏。
    洞有十幾丈高，幾十丈寬，頂部和四周的冰壁裏嵌著各色魔法石，紅的、綠的、藍的，在火把光裏閃著彩光。洞的四周站滿了全副武裝的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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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中央擺著張巨大的冰圓桌，周圍是冰雕的椅子，上麵坐著十幾個穿銀色白袍、戴水晶麵具的老者老嫗，個個腰杆挺直，卻沒人說話，氣氛壓抑得很。
    圓桌盡頭，一個穿藍色長袍的女人背對著他們，袍子上繡的冰晶符文在光裏閃著光——正是之前營救蘇一時見過的神秘女魔法師！
    她正對著站在麵前的蘇一發火，聲音尖銳得像冰錐“說過多少次凡事要三思！你怎麽敢和雷爾斯帝國的叛逆合作？克維庫是狼子野心，你這是與虎謀皮！”
    蘇一低著頭，柚中雙手攥得緊緊的，一聲不吭。
    “你著急什麽？帝國被滅不是一時，複國也不在一刻！”女魔法師又吼，“這次，你差點把僅存的複國力量拖進萬劫不複的境地！”
    森和格羅姆剛走到圓桌附近，帶他們來的老者就快步上前，對著女魔法師躬身“教主，人帶來了。”
    教主？森心裏一震——難道這就是消失了二十年的冰雪教教主？他盯著女人的背影，總覺得哪裏熟悉，卻想不起來。
    女魔法師沒回頭，繼續對著蘇一罵“眾人跟著你，不是因為你，是因為你身上的冰霜帝國皇室血脈！你要對他們負責！”
    蘇一還是不說話，眼神落在腳邊的冰麵上，像失了神。
    就在這時，一個銀甲武士跌跌撞撞地跑進來，聲音發顫“報……拖住聖殿騎士團主力的三千紅雪騎士團……全軍覆滅，無一生還！”
    圓桌上的老者老嫗全站了起來，麵具下的眼神滿是不敢置信。紅雪騎士團是複國軍的主力，為了營救蘇一，專門去吸引騎士團主力，沒想到竟落得這樣的下場。
    蘇一猛地抬頭，臉色慘白，身體晃了晃，差點摔倒。紅雪騎士團是他這些年一點點攢起來的力量，就這麽沒了。
    女魔法師突然上前一步，“啪”的一聲，一巴掌甩在蘇一臉上。紅色的掌印瞬間浮在蘇一蒼白的臉上，格外刺眼。
    “這就是你想要的？”女魔法師的聲音帶著怒火，“你這麽不堪，複國大任怎麽交給你？”
    蘇一捂著臉，頭垂得更低，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強忍著沒掉下來。
    森和格羅姆站在旁邊，心裏都清楚——蘇一急著壯大實力，是為了營救他的老師艾琳娜。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你要是幹不了，就南下當你的逍遙騎士。”女魔法師的聲音冷了下來，“這事，我讓你妹妹霜離來做。”
    蘇一突然跪下來，抓住女魔法師的衣角，聲音帶著哭腔“不，姑姑，別讓霜離參與！你答應過我的！”
    女魔法師頓了頓，語氣緩和了些“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好自為之。”
    蘇一鬆了口氣，抬頭望著女魔法師，聲音低啞“姑姑，你都來這冰天雪地，你能帶我去見我母親嗎？”
    女魔法師冷笑一聲“我說過，冰雪帝國複國了，你才能見她。複國還遠，別想了。”
    “可母親當年的錯，都過去這麽多年了……”蘇一還想求，卻被女魔法師打斷。
    “不必多言。”女魔法師的聲音又冷了下來，“你要是複不了國，你們娘倆就在冥界見吧。將來，我再把你妹妹遠嫁，你們一家子分崩離析，就該為覆滅的帝國殉葬！”
    蘇一癱坐在冰麵上，眼神空洞，徹底沒了力氣。
    女魔法師不理蘇一，突然一掌拍在圓桌上，冰塊做的桌子瞬間碎成幾塊。圓桌上的老者老嫗都嚇得縮了縮脖子，沒人敢說話。
    “國破家亡，你們該拋掉幻想了！”女魔法師對著那些老者老嫗吼道，“輔佐皇子，用點心！”
    “是！”老者老嫗們齊聲應道，聲音裏滿是敬畏。
    女魔法師深吸一口氣，語氣平靜了些“光明教廷在‘魔難之日’後，肯定會把精力投到南方的無盡森林，和黑暗勢力開戰。魔難之日前，你們要低調，積蓄力量，別再惹事。”
    眾人又連聲稱是。蘇一也跟著點頭，小聲喊了句“姑姑”。
    女魔法師這才轉頭看向森。森迎著她的目光，心裏的熟悉感更濃，卻還是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女魔法師沒說話，隻是掃了眼在場的人，然後轉身走向身後的冰壁。
    冰壁像水一樣化開，將她的身影吞沒，很快又恢複成堅硬的冰麵，仿佛她從未出現過。
    女魔法師就這樣消失在這個空間。
    洞裏安靜了好一會兒，森才走上前，蹲下身，一把抱住蘇一“學長，我來了。”
    蘇一靠在森的肩膀上，再也忍不住，淚水終於落了下來，砸在冰麵上，很快結成了小冰晶。
    蘇一，從未這般需要親近之刃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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