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惟的聲音帶著悲切，他又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被鮮血浸透的布條。
    布條下，是隻剩下斷了的半截手臂！
    法叁看到父親染血的半條手臂，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渾身瞬間冰涼。
    “村長和大家湊了三十枚護身符，命我連夜上山請大師。”
    “我逃出村莊時被一隻飛蛾鑽進了手腕裏，我怕變得和其他村民一夜瘋瘋癲癲，更擔心負了鄉親們的暑托。”
    “我著急下斬了自己半條手臂，然後我就一路跑，一直跑……”
    李長惟說到這裏已經是淚流滿麵……
    圍攏過來的其他法字輩弟子，也都臉色驟變，著急地望向李青玄。
    他們的親人，此刻大多都還在山下的村子裏！
    “弘癡，隨為師下山。”李青玄當機立斷道。
    “是，師傅！”
    弘癡毫不遲疑地應聲，立刻轉身拿起自己的【破障杵】和【缽盂】。
    “師傅！帶上我們吧！”
    法叁等一眾法字輩弟子紛紛衝到李青玄麵前，齊刷刷跪倒在地，急切地懇求道。
    “我們的家人還在村裏，請讓我們一同前往，哪怕隻能盡一份微薄之力！”
    李青玄理解他們此刻的心情。
    血脈親情，豈是佛法能夠輕易割舍？
    若此刻強硬阻止，不僅寒了他們的心，恐怕還會在他們心中埋下芥蒂，反而不利於日後的修行。
    李青玄猶豫了一瞬，當即點頭。
    “既如此，便一同前往。”
    “但須切記，此行一切行動，必須聽從為師號令。”
    “任何人，不得擅自妄為，違令者，休怪為師不講情麵！”
    “是！師傅。”
    眾弟子聞言，連忙從地上爬起，就要下山而去，跑了幾米又急忙回頭，得到李青玄地默許後，才奮力向山下趕去。
    李青玄又將目光轉向站在一旁的弘遠，吩咐道：“弘遠，你留守寺廟，李施主失血過多，好生照顧。”
    李青玄將虛弱的李長惟交給弘遠攙扶。
    弘遠雖然也想跟著下山出力，但深知師傅安排自有道理，立刻躬身應道：“是，弟子遵命！”
    李青玄不再有片刻耽擱，手持【伏魔禪杖】，邁開腳步，向山下走去。
    弘癡緊隨其後，緊緊跟在李青玄身後。
    兩人一會就追上了眾法字輩弟子，匆匆交代一句後，李青玄帶著弘癡先行，
    法字輩的弟子們腳步匆匆，臉上都是對家人的擔憂，奈何還未習得身法，逐漸追不上前麵的兩人。
    由於前段時間重建寺廟時，重新修整了上下山的山路，加之兩人腳程飛快，很快便抵達李家村村口。
    進村前，李青玄腳步一頓，拉住了弘癡，讓弘癡前往附近的王家村探查一番。
    李青玄獨自一人進村後，眼前的景象，讓他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曾經還算整潔的村莊，此刻一片狼藉。
    不少房屋的門窗都被暴力破壞，露出黑洞洞的豁口。
    地上，牆角，屋簷下，隨處可見散落的灰色粉末。
    更令人心悸的是村內的景象。
    “啊——！滾開！”
    ……
    嘶吼聲，哭喊聲，怪笑聲此起彼伏。
    數十名村民雙目赤紅，表情猙獰，嘴角流著涎水，如同失去了理智的野獸。
    他們互相撕打，抓撓啃咬，還有的則瘋狂地衝擊著那些門窗緊閉的民宅，想要闖進去襲擊裏麵躲藏的其他村民。
    那些躲藏的村民從門縫窗隙中投來驚恐的目光，死死抵住房門。
    場麵混亂不堪，李青玄來不及多想，手中【伏魔禪杖】輕輕頓地，一圈柔和的赤金色光暈擴散開來。
    “嗡”的一聲將圍攏過來的幾名瘋癲村民震退數步，暫時隔離開。
    他隨即施展【羅漢步】，穿梭於混亂的人群中，以掌刀精準劈中後頸，迅速將一個個失去理智的村民擊暈放倒。
    他所過之處，一個個瘋癲的村民倒下。
    僅僅一會，李青玄身後的土路上就躺倒一片。
    李青玄目光掃過躺倒一片的村民，最終定格在一個角落。
    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女孩蜷縮在那裏，身上衣衫襤褸，沾著暗紅色的血跡。
    她認出了李青玄，艱難地抬起一隻小手，身上多處啃咬的痕跡，觸目驚心。
    女孩身體顫抖得厲害，在李青玄靠近後，她眼神躲閃，嘴裏發出嗚咽的聲音。
    李青玄快步上前，蹲下身體，取出一個小瓷瓶，將【回春露】小心翼翼地喂入女孩口中。
    隨著【回春露】藥力的發揮，女孩身上的傷口開始緩慢愈合，但她的眼神中流露出的膽怯，深深地刺痛了李青玄。
    ……
    法字輩弟子終是趕回了村裏。
    “爹！娘！”
    法叁看到一個狀若瘋癲的中年男子正揮舞著拳頭砸向自家緊閉的院門。
    正是他平日裏熟悉的鄰居，而門內隱約傳來他母親的哭喊聲，頓時目眥欲裂，便要衝上去。
    “站住！”
    李青玄一聲低喝，震得法叁一個激靈，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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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青玄環視四周混亂的景象。
    “所有弟子，彼此不可相距太遠，隨為師誦念【清心咒】！”
    佛音自李青玄口中響起，一股滌蕩心靈的力量，緩緩擴散開來。
    赤金色的佛元流轉，加持著咒語的力量。
    弟子們所及之處，那些瘋狂的村民動作明顯一滯，眼中的赤紅漸漸褪去。
    李青玄眉頭緊鎖，【慧眼通】下，隻見那些被暫時安撫的村民體內，灰色鬼蛾仍在蠢動，一旦佛音稍弱便欲再度操控宿主。
    他當即傳音：“諸弟子穩住陣型，持續誦念【清心咒】，鎮壓邪祟，為師需借此間隙，施法拔除病根！”
    言畢，他來到隊伍後方，口誦真言，開始針對性地施展【除垢穢】。
    直到【除垢穢】滅殺掉鬼蛾，村民身上冒出黑氣為止。
    半時辰過去。
    當最後一名瘋癲的村民都被恢複過來後，其他躲藏的村民都從宅院出來。
    法字輩的弟子們則大多臉色蒼白，精神萎靡，顯然消耗過度。
    然而，在清點之下，傷亡還是出現了。
    幾名躲在家中的老弱村民，沒能抵擋住發瘋親友的衝擊，慘死當場。
    其中，就包括法壹的奶奶。
    當法壹衝進自家破敗的院子，看到那倒在血泊中，幾乎被撕咬得不成人形的老人——那是他世上唯一的親人，是他出家前最深的牽掛！
    法壹如遭雷擊，腦中一片空白，連呼吸都停滯了。
    他呆呆地站在那裏，嘴唇翕動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良久，他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顫抖著伸出，想要去觸摸那殘缺的身體，卻在觸及前猛地縮回。
    淚水終是決堤，從他空洞的眼眶中洶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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