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玄站起身，目光掃過涼亭那堆積的廢棄符紙，又看了看一臉期待望著自己的張心慈。
    弘癡看到李青玄的視線，神色間掠過一絲慚愧，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李青玄溫聲安撫道：“弘癡，符籙之道，如同心燈照空，需心神合一，非一朝一夕之功。”
    “你的長處在於力量，不必強求於此。”
    “護身符之事，為師自有安排。”
    弘癡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是，師傅，俺知道了。”
    “俺就是……想幫點忙。”
    李青玄點點頭，表示理解。
    “你有這份心，已是難得。”
    李青玄的目光落在張心慈那雙清澈的眼睛上。
    “心慈喜歡畫畫嗎？”他的聲音溫和。
    張心慈用力點頭，小臉上滿是期待。
    “喜歡！以前爹爹教過我寫字，畫小鳥！”
    “那以後，大師也教你畫些特別的圖案，好不好？”
    張心慈聞言，眼睛一亮。
    “真的嗎？可以學嗎？”
    “太好了！謝謝大師！”
    她歡快地拍著小手，十分開心，她早就對畫符充滿興趣。
    旁邊的弘癡，看著師傅和小女孩相談甚歡，他也憨厚地笑了一下。
    他低頭看看自己的大手，又看看地上那堆被自己畫得亂七八糟的符紙。
    師傅說得對，他確實不擅長這個。
    可看著寺廟裏人越來越多，看著那些村民臉上揮之不去的憂慮，他就是想幫上忙。
    他笨拙地拿起一張廢棄的符紙。
    上麵的墨跡深一塊淺一塊，線條歪歪扭扭，別說引動，就連最基本的形狀都維持不住。
    與其說是符籙，不如說是一團糟蹋了好紙張的墨痕。
    李青玄注意到了弘癡低落的情緒。
    他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伸出手，從弘癡手中拿過那張廢符。
    指尖輕輕拂過粗糙的紙麵，隨手拿起桌上弘癡用過的毛筆，飽蘸了些許朱砂墨。
    手腕微動，筆尖在另一張空白的黃麻符紙上遊走。
    動作快得讓人眼花繚亂，卻又偏偏帶著一種韻律。
    行雲流水，一氣嗬成，一張張“護身符”成型。
    符紙之上，金光驟然亮起！
    符文線條流暢自然，其上流轉著淡淡的佛力光暈。
    整個過程，不過彈指之間。
    剛才……發生了什麽？
    師傅就這麽……隨便畫了一堆符籙？
    弘癡的眼睛瞪得溜圓，粗重的呼吸猛地一窒。
    他看著師傅手中那些轉瞬間便佛光流轉的符籙，再想想自己畫出的那堆廢紙，臉上肌肉都微微抽動。
    他之前就看過李青玄畫符，但這次他親身體驗過後，才知道其中的難度。
    張心慈也是小嘴微張，烏溜溜的大眼睛裏充滿了崇拜。
    她的小手指著那張發光的符紙。
    “哇！大師好厲害！”
    李青玄微微一笑，將筆緩緩放下，指尖還泛著淡淡的金光，宛如佛陀拈花一般自然。
    他拿起那些散發著佛門氣息的護身符，遞給弘癡。
    “拿著。”
    弘癡下意識地伸出雙手接了過來。
    “師傅，這……”
    李青玄溫和道“先給最需要的人，比如有幼兒老人的村民。”
    “是！師傅！”
    弘癡點頭，將護身符收入懷中，轉身便往後院去。
    弘癡剛踏進後院，就看見了法捌，對其道：“法捌師弟，師傅畫了些護身符，你若無急事，將這些符籙給村民們分發下去。”
    李青玄的目光掃過院落，看向那些臨時搭建的木棚，以及裏麵影影綽綽的人影。
    李青玄低頭看向一旁眼神發亮的張心慈，念頭隨之轉動。
    於是對張心慈道：“既然喜歡，便隨我來，現在就學著畫吧。”
    李青玄牽著張心慈穿過回廊，來到自己清修的廂房。
    木門上雕刻著精致的佛家蓮花，推門而入，淡淡的檀香撲麵而來。
    房內空間不大，靠牆的書架，窗邊的木桌，地上都整齊地堆疊著不少經卷古籍，僅在中央留出一條窄窄的通道。
    而弘癡和阿黑跟在後頭，弘癡對阿黑好奇，伸手撫摸阿黑的毛發。
    阿黑瞅了一眼弘癡，看到弘癡臉上的笑容後，又看了眼李青玄，張開的嘴假裝地打了個哈欠，逐合上。
    李青玄示意張心慈在桌前坐下，自己則從書堆旁拿起一疊嶄新的黃麻符紙。
    他又取來一方硯台，少許朱砂，以清水細細研磨。
    紅色的墨液在硯台中緩緩漾開，色澤鮮豔。
    弘癡並沒有進屋，他的身軀龐大，而李青玄的廂房又堆滿了書籍。
    他蹲在窗欞外的地上，發現自己擋住了陽光後，還挪開幾步，小腦袋瓜注視著師傅的動作。
    阿黑本想隨主人進入廂房，但見屋內空間不大，書籍堆放不少，在門口抬腳伸了幾次，便自覺退到門外，來到弘癡身邊，一同好奇地向內張望。
    張心慈的小臉上則布滿了期待，緊張的小手甚至忍不住攥緊了衣角。
    李青玄將一張符紙在石桌上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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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拿起一支幹淨的狼毫筆，飽蘸朱砂。
    這一次，他的動作不再追求行雲流水的速度。
    反而異常緩慢。
    一筆。
    一劃。
    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地展現在張心慈眼前。
    筆尖在符紙上移動，發出輕微的沙沙聲響。
    他描繪的是最基礎的“安神符”符文。
    “看清楚了嗎？”
    李青玄落下最後一筆，抬頭看向張心慈。
    張心慈用力點頭，眼睛亮晶晶的。
    “看清楚了，大師！”
    李青玄微微頷首，將手中的毛筆遞給了她。
    “你來試試。”
    張心慈的小臉上掠過一絲緊張，她深吸一口氣，用小手握住筆杆。
    筆尖蘸了朱砂，小心翼翼地落在空白的符紙上。
    她的動作無比認真，小眉頭微微蹙起，全神貫注。
    陽光透過稀疏的樹葉，在她認真的側臉上投下光影。
    旁邊的弘癡也好奇地伸長了脖子，這個看起來還沒他小腿高的小女娃，是不是真像師傅說的那樣，擁有畫符的天賦。
    畢竟他自己先前嚐試的結果，隻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張心慈的手很穩，雖然下筆的力道尚顯稚嫩。
    但她描繪出的線條，卻沒有絲毫的偏差。
    符文的結構，基本完整。
    一筆一劃，都精準地落在了該落的位置。
    很快一張能清晰辨認出形狀的“安神符”出現在符紙上。
    雖無佛元流轉，但其形已備。
    李青玄看在眼裏，暗自頷首。
    比起弘癡之前那些墨跡混亂，報廢的符紙，已是天壤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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