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龍山莊的血腥味像化不開的濃墨，在青磚縫隙裏暈染開來，連風都帶著鐵鏽般的腥氣。
    段天涯的長劍斜指地麵，劍穗上的血珠順著流蘇滴落在地，與石板上的血泊融成一片。
    他雙目赤紅，額角青筋暴起，喉間滾動著壓抑的嘶吼。
    方才朱無視被雷霆撕碎的畫麵，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五髒六腑都在疼。
    他想要站起來，做最後的抵抗。
    在他心裏，自己的這個義父乃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即便是死也要跟隨一起。
    可就在段天涯準備動手的時候，一道人影迅速的攔在了他的麵前。
    攔住他的，乃是上官海棠。
    “海棠，你讓開！”
    “我要與他殊死一搏。”
    他猛地揮劍，劍氣擦過上官海棠的耳畔，削斷了她鬢邊一縷發絲。
    上官海棠卻紋絲不動，張開的雙臂像一道固執的屏障，衣袖被劍氣割出細密的口子，露出底下滲血的擦傷。
    “大哥！”
    她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你看看地上！看看那些屍體！你覺得我們三個衝上去，能撐過沈宗主一招嗎？”
    歸海一刀站在旁邊，握著刀柄的手在不住顫抖。
    這位以“霸刀”聞名江湖的硬漢，此刻指節泛白，連虎口都在隱隱作痛。
    他永遠忘不了剛才那一幕。
    沈青雲化作紫金雷霆的瞬間，天地都在震顫，朱無視的軀體像紙糊的一樣被撕碎，血雨濺在他臉上時，那股灼熱的氣息裏，藏著連霸刀都無法劈開的恐怖力量。
    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到“恐懼”二字的重量，不是對死亡的怕，是對“不可戰勝”的絕望。
    燕十三、葉孤城、西門吹雪已清剿完殘餘的護龍山莊弟子，三人呈三角之勢圍攏過來。
    燕十三的劍穗在風中輕晃，劍尖斜斜點地，看似隨意，卻封死了所有退路。
    葉孤城的“天外飛仙”劍意若有若無，像懸在頭頂的冰棱，隨時可能墜落。
    西門吹雪的目光比他的劍更冷，掃過段天涯三人時，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隻要他們再往前半步，便是生死立判。
    上官海棠看著三人身上幾乎凝成實質的劍氣，心髒狂跳，卻還是“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她仰頭望著沈青雲，聲音裏帶著哭腔。
    “沈宗主！求您高抬貴手！放我們一馬。”
    “天涯和一刀隻是一時糊塗，他們對您絕無惡意！”
    沈青雲的目光落在她滲血的衣袖上。
    “起來吧。”他淡淡開口，聲音裏聽不出喜怒，“當日華山報信之情，今日便還了。”
    “饒你們一命。”
    上官海棠如蒙大赦，膝行幾步扶起還在發怔的段天涯，又拽了拽歸海一刀的衣角。
    歸海一刀猛地回神，看著沈青雲那張平靜無波的臉，喉結滾了滾，終究沒敢再說一個字，隻是死死咬著牙，轉身時，霸刀的刀鞘在石板上拖出刺耳的聲響。
    就在這時，莊外忽然傳來鑾鈴脆響，夾雜著整齊劃一的甲葉碰撞聲。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隊錦衣衛簇擁著明黃傘蓋，正緩步走來。
    傘蓋下的明黃色龍袍在晨光中格外刺眼，正是大明皇帝。
    “陛下？”有江湖人低呼出聲。
    誰也沒想到，護龍山莊剛滅，天子竟會親臨。
    皇帝的龍靴踏入山莊時，先是被遍地屍骸驚得腳步一頓，隨即目光如鷹隼般鎖定在沈青雲身上。
    那道青衫身影立在一片狼藉中，衣袂翻飛間不見半分血汙，仿佛踏血而生的神隻。
    皇帝詫異，心裏嘀咕：這就是陸地神仙的實力？竟恐怖至此！
    東廠的暗探早已如驚鳥四散。
    慕容淑、雲羅郡主與慕容仙連忙上前跪拜。
    雲羅郡主剛跪下就忍不住抬頭，興奮道：“皇兄！你看！我現在是青雲宗的關門弟子啦！沈宗主說我悟性好呢！”
    皇帝剛要板起臉訓斥，聽見“沈宗主”三個字，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轉而壓低聲音在她耳邊磨牙。
    “沒出息的丫頭！當個弟子就樂成這樣？要我說……”
    他頓了頓，瞥了眼不遠處的沈青雲，臉頰竟有些發燙，“要當就當……算了，你這腦子也想不明白！”
    雲羅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當什麽呀？皇兄你說清楚嘛！”
    “你！”皇帝氣得直跺腳，龍靴踩在血漬上差點打滑，連忙拽過慕容淑的衣袖穩住身形。
    慕容淑忍著笑扶他站穩，輕聲道：“陛下，當著這麽多人呢。”
    皇帝輕咳兩聲，整了整龍袍，臉上立刻堆起和煦的笑，朝著沈青雲走去。
    “青雲兄弟，別來無恙啊！”
    皇帝的語氣熱絡得像見了多年老友，完全沒了朝堂上的威嚴。
    沈青雲眸光微動。
    他自然看得出這位天子的來意。
    默許他覆滅護龍山莊，是借刀殺人。
    如今親臨，是要確認朱無視已死，順便拉攏這柄“利刃”。
    “陛下親臨，不知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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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青雲語氣淡然，既不行君臣之禮，也不顯得疏離，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皇帝倒不在意這些虛禮，反而揮了揮手，讓青龍上前。
    青龍展開一卷明黃聖旨，尖細的嗓音在寂靜的山莊裏回蕩。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查鐵膽神侯朱無視，勾結東瀛柳生但馬守，私藏龍袍，意圖謀害皇妃，挑起內外戰亂，罪證確鑿……即日起剝奪其所有爵位，抄沒家產，株連黨羽！欽此！”
    宣讀聲落，青龍又呈上一疊密封的密函，遞給上官海棠。
    “三位曾為朝廷密探，乃受朱無視蒙蔽。陛下有旨，特赦無罪，可攜密函前往錦衣衛府衙登記，另謀差事。”
    上官海棠接過密函時，指尖微微顫抖。
    她清楚這“特赦”背後的分量。
    若不是沈青雲放了他們一馬，若不是皇帝有意賣人情，以朱無視黨羽的罪名，他們三人必死無疑。
    皇帝這才湊近沈青雲，聲音壓得極低，龍涎香混著淡淡的血腥氣飄過來。
    “青雲兄弟，朕有個不情之請。”
    他抬眼掃過遠處的錦衣衛，“你也知道，東廠曹正淳那老狐狸一直虎視眈眈，朱無視雖滅，可朝堂暗流未平，朕想請你擔任大明國師，無需每日上朝，生活照舊，隻求借你‘陸地神仙’之名，震懾那些宵小之輩。”
    沈青雲看著他眼中的懇切，又瞥了眼莊外待命的錦衣衛。
    掛個國師名頭，既能換取朝廷對青雲宗的全力支持，又能牽製東廠，倒也劃算。
    況且這位天子肯放下帝王身段，直言困境，這份坦誠，總不能晾著。
    “好。”
    一個字，清清淡淡，卻像驚雷落在眾人耳邊。
    皇帝瞬間眉開眼笑，差點拍著沈青雲的肩膀稱兄道弟，連忙轉身對著錦衣衛高聲宣布。
    “傳朕旨意！即日起，冊封沈青雲為大明國師！見君不拜，執掌大明武道！凡江湖門派、武道世家，皆需聽其調遣！”
    話音落地，整個山莊裏頓時沸騰起來。
    沈青雲則是沒有任何的波瀾，統治大明武道，對他來說，並非難事，以前他可能會覺得麻煩，但現在不一樣，有了青雲宗，這些事情都很好辦。
    隻是，這則消息一旦傳遍大明江湖，不知道會引起多少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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