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禦書房，徐鋒緩步走在偌大的皇宮內，腦中回想著皇帝的話，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回到禦史台，景象更是耐人尋味。
    那些平日裏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禦史們，一見到徐鋒的身影，紛紛作鳥獸散，一個個低頭捧著卷宗，腳步匆匆，嘴裏念念有詞，唯恐與他沾上丁點關係。
    “哎喲，李大人，那樁貪腐案的卷宗可催下來了？”
    “王禦史，昨日陛下批複的折子，下官還得再斟酌斟酌！”
    偌大的公廨，一時間竟有些空蕩起來。
    角落裏，禦史大夫金繕將這一切盡收眼底，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最終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歎。
    他沒有出聲喝止，也沒有上前與徐鋒攀談。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尤其是在這波詭譎的朝堂之上，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複。
    徐鋒這把刀太快，太利，也太燙手。
    徐鋒自然也察覺到了周遭詭異的氣氛，他心中一片了然。
    這些人，怕是被他昨日的手段嚇破了膽，也好，省卻了不少麻煩。
    徐鋒麵色依舊平靜無波，走到今日這一步，將鎮國侯這尊龐然大物掀翻在地，固然樹敵無數，但也徹底奠定了他在這禦史台，乃至整個朝堂的赫赫威名。
    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既然踏上了這條遍布荊棘的修羅道，便沒有回頭的餘地。
    他略一頷首，對身邊早已等候多時的小吏吩咐：“備轎，去刑部。”
    刑部衙門，氣氛肅殺。
    徐鋒甫一踏入，昨日還與他“相談甚歡”的刑部尚書周泰便滿麵春風地迎了出來，那張老臉笑得比昨日堂上的菊花還要燦爛幾分。
    “哎呀呀，徐大人，稀客，稀客啊！”周泰拱著手，聲音洪亮，熱情得仿佛徐鋒是他失散多年的親兄弟，“您今日大駕光臨，可是為了鎮國侯那樁案子？”
    徐鋒微微頷首，開門見山。
    “正是。下官奉旨督辦此案，需查閱所有相關卷宗及賬簿。”
    周泰臉上的笑容更深了，眼中精光一閃，心中暗道：果然是陛下的意思，這徐鋒，真是聖眷正濃啊！他連忙側身，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徐大人說哪裏話！陛下既然將此案全權交予徐大人，刑部自然是掃榻相迎，全力配合！卷宗早已備好，隨時可以調閱。不知……徐大人可要先見見那趙淵？”
    見趙淵？這老狐狸，又在試探什麽？
    徐鋒眸光微動，沉吟片刻，淡然回應。
    “不急。待本官將所有案卷與賬目梳理清楚，再去會會這位曾經的鎮國侯，也不遲。”
    周泰哈哈一笑。
    “徐大人果然是穩重之人！”他親自將徐鋒引至一間堆滿了卷宗的庫房，指著那如山般的文件，帶著一絲意味深長補充。
    “徐大人，目前刑部這邊，主要是審訊記錄、口供以及部分查抄的信函物件。至於那賬簿……戶部那幫算盤珠子正一筆筆核對著呢，估計頭都大了！一時半會兒，怕是還送不過來。”
    徐鋒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點了點頭：“無妨，本官先看卷宗。”
    他隨意抽出一本，翻開，墨跡未幹，字字句句都透著血腥與貪婪
    。一樁樁，一件件，觸目驚心。
    徐鋒看得極快，他那經過閱讀係統強化的頭腦飛速運轉，將所有細節串聯、分析。
    良久，他合上最後一本卷宗，眼中寒光一閃。
    鎮國侯趙淵，貪墨之巨，駭人聽聞。
    但僅憑他趙家一家之力，絕無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避開層層監管，鯨吞如此巨額的財富和軍資。
    這張網，比想象中還要大，還要深！
    與此同時，千裏之外的滄州，林府。
    與長安林府那壓抑冰冷的氣氛截然不同，此刻的滄州林府內，一聲狂放至極的笑聲，驟然炸響，驚得庭院中的鳥雀撲棱棱飛起。
    書房內，須發皆已花白，但精神矍鑠的林簡陽也就是林元輝的族兄，正手持一封來自長安的密信，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快出來了。
    一旁侍立的青年，林沛見伯父如此失態，不由滿臉困惑，小心翼翼地探問。
    “伯父，何事如此開懷？莫不是京中來了什麽天大的好消息？”
    林簡陽好容易止住笑，將信紙往桌上一拍，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好消息？哈哈哈，對我們林家而言，這簡直是天大的好消息！沛兒啊，你可知那長安城裏，出了個了不得的狠角色？”
    林沛愈發不解：“侄兒愚鈍，還請伯父示下。”
    “哼，就是那個徐鋒！你堂兄林德，前些時日還在抱怨此人。”林簡陽冷笑一聲，隨即話鋒一轉，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快意。
    “就在前日，這徐鋒，竟以雷霆之勢，將權傾朝野的鎮國侯趙淵，連根拔起，抄家下獄了！”
    “什麽？！”林沛聞言，臉色驟變，失聲驚呼，“鎮國侯趙淵……就這麽倒了？被一個徐鋒？這……這怎麽可能！徐鋒竟有如此通天手段？！”
    林沛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他不僅知道徐鋒的黑曆史，還和徐鋒做過對，這要是徐鋒哪日想起來他這個仇人，自己豈不是隻能乖乖受死？
    “通天手段？不過是天子手下的一條瘋狗罷了！”林簡陽不屑地撇了撇嘴，隨即眼中閃過一絲深邃的算計，“不過，沛兒，你可知此事對我們而言，意味著什麽？”
    林沛眉頭緊鎖，沉思片刻，有些遲疑。
    “侄兒不明白。徐鋒扳倒了鎮國侯，此人如此凶悍，對我林家而言，難道不是更大的威脅麽？怎會是好事？”
    林簡陽讚許地看了他一眼，撫須笑道。
    “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徐鋒扳倒趙淵，固然是他凶悍，但也捅了天大的馬蜂窩！你想想，趙淵一倒，那些平日裏與趙家沆瀣一氣、盤根錯節的世家大族，哪個不心驚膽戰？哪個不人人自危？生怕這把火，下一個就燒到自己頭上！”
    林沛的眼睛驀地亮了起來，臉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驚喜交加。
    “伯父的意思是……這些世家，因懼怕徐鋒，反而會成為我們對付徐鋒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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