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嶷山的霧是猩紅色的。
    林寒握著半塊碎玉穿過迎客橋，橋下流淌的卻不是水，而是凝固的血漿。血煞宗外門弟子正在橋頭查驗"投名狀"，他掀開手中木匣的瞬間，周圍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匣中盛放的正是血冥老祖分魂的頭顱。
    "噬師證道，夠資格參加升仙大會。"黑袍執事喉結滾動，枯爪般的手指在驗魂碑上劃出血痕，"去煉心窟候著吧。"
    地底洞窟的岩壁上嵌滿人皮燈籠。林寒盤坐在第九十九盞燈籠下，指尖摩挲著碎玉中的金血。三日前蘇暮雪消散時，有片冰晶發簪落在他掌心，此刻正隨著燈籠幽光閃爍。
    "小友這身魔氣，倒是比血煞宗嫡傳還精純。"沙啞聲音從陰影中傳來。半張臉覆著青銅麵具的老者拄著碎星尺現身，左眼是正常瞳仁，右眼卻是轉動的齒輪："玄霄子見過守墓人。"
    林寒渾身肌肉繃緊。血瞳視界裏，老者周身纏繞著斷裂的因果線，那些線頭末端竟連接著自己脊椎處的青銅殘片。更詭異的是老者手中的碎星尺，尺麵刻著的星圖與族譜第七頁完全吻合。
    "三百年前星宮劇變時，老夫親手將九劫玄天策封入林家祖墳。"玄霄子齒輪右眼突然迸發紅光，"沒想到血冥老鬼用整個巫族血脈溫養魔種，倒是誤打誤撞解了封印。"
    洞窟突然劇烈震顫。人皮燈籠接連炸裂，飛濺的屍油在空中凝成血色卦象。玄霄子碎星尺點地，尺端星輝照亮岩壁隱藏的壁畫——畫中星宮弟子正在屠殺百姓，為首者麵容與林寒有七分相似。
    "這是......"
    "星宮第七代掌教，林玄機。"老者齒輪眼中流出黑血，"也是你三百年前的某一世。"
    林寒突然頭痛欲裂。破碎的記憶如毒蛇鑽入識海：血月下的祭壇、哀嚎的百姓、還有自己手持碎星尺刺入蘇暮雪胸膛的畫麵。現實中的碎玉突然發燙，那滴金血竟穿透封印，在掌心凝成微型星宮模型。
    "時辰到了。"玄霄子突然拽住林寒撞向壁畫。岩壁化作水幕的刹那，林寒聽見老者的傳音入密："記住，血煞宗升仙大會要選的從來不是弟子......"
    灼熱的氣浪撲麵而來。林寒墜入沸騰的血池，四周漂浮著三百具青銅棺槨。參加試煉的修士們正在互相廝殺，每當有人隕落，其魂魄便會被棺槨吸收，棺蓋上的星紋隨之亮起一分。
    "噬心幻陣，啟！"
    血冥老祖的本體聲音響徹天地。林寒眼前景象驟變，竟回到林氏祠堂滅門之夜。但這次他不再躲在供桌下，而是站在黑袍人身側——手中握著的正是那枚吞吐紅芒的血葫蘆。
    "寒兒做得很好。"黑袍人掀開兜帽，露出的赫然是祖父的麵容，"用全族精血溫養玄天策，方能在歸墟潮汐中......"
    "破！"
    林寒怒吼著捏碎幻象。血池掀起巨浪，《大衍天魔經》自動運轉，背後骨刺暴漲成星輝鎖鏈，將靠近的青銅棺槨絞成碎片。其他試煉者驚恐地發現，這少年吸收魔氣的速度竟是常人的九倍。
    "果然是他......"血冥老祖本體在觀禮台握碎玉座扶手。三百裏外的天機閣密室中，天機閣主麵前的水晶鏡突然炸裂，鏡中倒影竟是渾身浴血的林寒。
    蘇暮雪正在此時闖入密室。她七弦琴盡斷，白發間纏繞著破碎的命線："師尊為何在觀天鏡中藏匿林玄機的殘魂？"
    "暮雪，你終究還是選了這條命數。"天機閣主輕笑，臉上的血肉突然開始剝落，露出和林寒一模一樣的骸骨麵相，"畢竟三百年前，你就是這般忤逆......"
    冰魄琴弦貫穿水晶鏡的刹那，整個九嶷山地脈開始崩塌。林寒在血池深處抓住一具青銅棺槨，棺內屍身的麵容讓他如墜冰窟——那正是他在幻象中見過的，星宮掌教林玄機的屍體。
    屍身突然睜眼，嘴角扯出與玄霄子相同的詭笑："歡迎回家，第九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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