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在這？”林喬有些驚喜，緩緩起身。
    “什麽叫我怎麽在這？這裏是人民廣場！人民廣場！我是人民怎麽不能在這？”
    她耷拉著眼像看傻子一般看林喬。
    “哈哈。”林喬擺了擺手。“我的意思是那邊更熱鬧，你跑這邊幹什麽，阿姨也來了嗎？”
    “來了，我媽正聽相聲呢。”
    隨後她好像忽然想到什麽，渾身一哆嗦，後退兩步遠離林喬。
    “你……你媽不會也來了吧。”
    林喬啞笑了下，搖搖頭，李夏至這才放下心來。
    “嗖——嘭！”隨著相聲演出結束，六點鍾方向的煙花點燃，紫紅色的流光綻放。
    “那個……我媽之前給你打過電話麽……”
    林喬有點結巴地詢問。
    他想給李夏至解釋一下，母親喬亞楠說話很刻薄，這是她已經固化的性格，她說的話不要放在心上，就當沒聽見就行。
    因為這麽多年他就是這麽過來的，就當是接了幾個騷擾電話。
    “沒有啊。”
    李夏至搖了搖頭，水潤靈動的眸子反射著璀璨的煙花。
    林喬怔住了。
    第一批的煙花落幕，不遠處燃起了爆竹，劈裏啪啦的，空氣中彌散著青煙和令人感到心安的淡淡火藥味。
    “我靠這煙花就炸了一下就沒了，太摳了吧。”李夏至故作鎮定地嘟囔了一句。
    “對了林喬，之前我忘了問了，你生日是多少號來著。”
    “我……”林喬躊躇著。
    “早過了，之前在學校的時候。”
    “幾月幾號？”李夏至掏出手機。
    “額……”
    這回似乎碰到硬茬了……
    “好像是……11月23號？”林喬瞎編了一個日期。
    李夏至蹙眉搗鼓著屏幕。“什麽叫好像？你連自己的生日都記不清？”
    “本來就不重要啊，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啊，我不在乎這些七七八八的。”
    林喬有些緊張，但他說完的一瞬間還是感到胸口一股酸澀。
    “切！真能裝。”李夏至微微揚著嘴角譏諷一句。
    但隨後她就被人群中的王秀欣叫走了。
    林喬緩慢地跟在後麵，想上前打個招呼。
    “夏至啊！新年好！”王秀欣的手機中傳來中年男人渾厚的聲音。
    林喬愣在原地。
    “爸！還沒到十二點呢！”
    李夏至似乎很激動，她奪過王秀欣的手機，把攝像頭對著她自己。“宜月下雪了！你看看！”
    “啊，真好，江庭今年應該沒有雪了，對了，你剛剛上哪去了，你媽找你找半天。”
    “我去那邊正好碰到我同學了，聊了兩句。”
    李夏至把攝像頭切換為後置，轉身拍攝，卻發現林喬已經不見蹤跡。
    她有些困惑。
    “嗯……爸，你晚上吃的啥呀……”
    林喬鑽進喧嘩的人群，緩緩停步，呼吸有些急促，他轉頭看去，已經和李夏至隔了人山人海。
    他又有些嫌棄自己太沒出息，不就是對著鏡頭打個招呼嗎？這麽簡單的事都做不好？
    但不知為何他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的雙腿，原來除了自己以外，別人的家都是溫暖幸福美滿的，像他這種見光死的小老鼠還是躲起來比較好。
    果然，他林喬還是衰啊。
    “噔。”
    展台後方的巨幕亮起，播放著一陣喜慶的音樂，台前的舞獅團隨著節奏左蹦右跳。
    距離新年隻剩下最後十幾分鍾。
    廣場上人群的熱情沒有隨著夜深而減退，反而更加高昂。
    舞獅團的演出人員已經結束了表演，工作人員往展台上搬了兩個小箱子，裏麵塞滿了紅包。
    “蕪湖——”
    歡呼聲此起彼伏，連帶著林喬都沒那麽低落了。
    “祥龍辭歲，瑞氣盈堂，金蛇納福，新歲呈祥，親愛的朋友們，願祥蛇獻瑞，為您的生活添彩，願新春嘉願，隨您的足跡生花。祥蛇祈福運，新春啟新程，讓我們在這喜慶的氛圍中，恭祝山河錦繡歲月寧嘉，敬賀闔家康泰，福佑綿長！祝各位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嗖！嘭！”
    廣場四個角的煙花同時點燃，打亮漆黑的夜幕，深藍色的背板上瞬間塗滿了明豔的染料，一條條順著天際緩緩流下。
    展台上的工作人員開始朝台下丟小紅包，紛飛的白雪混雜著喜慶的紅色，在人群的歡呼聲中，林喬仰頭，看著繽紛的天幕。
    新年快樂啊林喬。
    “新年快樂林喬！”
    李夏至不知怎麽找到的他，笑眯眯地踱步到他麵前，於此同時第二組煙花升空，爆炸。
    明閃閃的彩光映得林喬眼睛有些發脹。
    “新年快樂呀。”他的聲音被爆炸聲淹沒。
    但李夏至還是聽清了，她朝林喬伸出一隻手。
    林喬有點緊張。“幹……幹嘛……”
    “恭喜發財，紅包拿來！我的大班長。”李夏至朝林喬眨了眨眼。
    “嗬，你這是敲詐。”
    林喬笑笑，從口袋中掏出今早王秀欣塞給他的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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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哦！”李夏至兩眼放光，雙手接住，卻發現那紅包被林喬攥得有點緊，拔不出來。
    她獰笑著，用力拔出。
    “謝謝班長啦，等著吧，我也會給你一個新年禮物的嘿嘿。”
    “隻要別是《祝你新的一年步步高升學習進步》的吳老祝福就行。”
    林喬咧著嘴，看著李夏至把那封紅包小心翼翼地塞進兜裏，他忽然有點心痛……
    “那個也不是不行。”李夏至譏誚一笑，順手把剛剛從台上搶的小紅包遞給林喬。
    官方定製的紅包表麵圖案細致精巧，裝了十塊錢和一張宜月市的官方祝福語。
    “哇，有十塊錢呢。”李夏至湊上前。“剛剛我看旁邊那人裏麵啥都沒有。”
    她朝林喬豎了豎大拇指。“你運氣真好。”
    林喬幹笑兩聲。
    是啊，八百塊錢換十塊錢贏麻了。
    “對了……你年後還去我那麽。”李夏至抬眼瞥著林喬，有些躊躇地詢問。
    “應該不去了吧，我還要寫作業呢。”
    “哦。”李夏至輕輕點了點頭，她頭上的藍色針織帽上覆著一層薄雪，微微抖落。
    林喬抬起手撥拉掉她帽子上的雪。“開學見。”
    李夏至渾身一僵，抬頭看著林喬那有些無神的眼睛。“不……不一定要等到開學啊……那個我媽叫我了，我先走了不陪你玩了……”
    看著她狼狽逃竄的背影，林喬忍不住笑出了聲，總算贏她一回。
    廣場中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站台上的工作人員一邊哼著歌一邊收拾著，雪地裏散落些被拆開的紅包，有的被踩陷進雪裏。
    林喬回到自己最開始來的位置，由於無人光顧這裏的雪依舊純淨，之前林喬隨手畫的“火柴人”痕跡變淡，被剛下的雪給覆蓋。
    他重新蹲下身，胡亂地勾畫著，耳邊時不時傳來遙遠的悶響。
    那是宜月周邊鄉鎮點燃的大煙花，光和聲穿越數裏，在寂寥的夜空中回蕩。
    恍惚之間林喬忽然感覺雪停了。
    不，雪沒有停，而是他麵前的雪停了，不遠處蓬鬆的鵝絨雪在漆黑夜幕中飄落依舊顯眼。
    他有些疑惑地抬頭，頭頂懸著一張巨大的透明傘。
    在幹冷寂靜的冬夜裏，溫暖濃鬱的白茶花香氤氳而上。
    林喬的心髒控製不住地劇烈跳動，他伸進雪層的手指凍得通紅麻木微微顫抖，但依舊沒有拔出。
    他咽了口唾沫，側目。
    許霜輕籲了一口氣，白色的哈氣翻騰向上，她同林喬一樣蹲下身，把手中的大傘插進兩人中間的雪地裏，好像支了個帳篷。
    “好……好巧……”
    林喬有些局促地打了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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