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許霜輕輕點了點頭，轉頭看向林喬。“你報的什麽社團。”
    “藝術社團。”
    “挺好的，我本來也想報藝術社團的。”
    林喬心髒一顫。“為什麽？”
    “我問過咱們學校的學長，之前其實還有文學社團，大家在活動時寫寫詩和隨筆小說之類的。”
    許霜把吃到一半的醬香餅重新包裝好，看來是不準備繼續吃了。
    “但是因為報的人太少了，學校就把文學社並入到藝術社裏了，可我前幾天又問了，現在藝術社裏已經沒有文學相關內容的小組了。”
    那雙古銅鏡般的眸子中流過一絲失落。
    “原來班長你挺喜歡寫些東西啊，小說詩歌之類的。”
    林喬忽然想起了去年小紅帽活動那天，明媚陽光之下，他看著許霜的眼睛作出的矯情小詩。
    雖然才過去一個學期，但林喬卻感覺異常遙遠，仿佛一場幻夢。
    那陽光下微微發亮閃爍著的修長睫毛，有些嗆鼻的塑膠味在白茶花香中沉降。
    許霜轉頭看向林喬。“我很喜歡。”
    她的音調稍稍提高。
    林喬很少見到許霜這個樣子，此刻她直直地看著林喬的眼睛。
    不遠處轟隆隆的大餐車裝滿了餐具，晃晃蕩蕩地運走，幾個大姨已經幹完了活，正在閑聊，空氣中彌漫著各種飯食的冗雜味道。
    林喬嘴唇微微顫抖，強撐著不去躲避許霜的目光。
    “有些話說不出來，隻能寫出來。”
    許霜聲音逐漸平靜，恢複了平常清冷的音調，但她還是看著林喬的眼睛。“有些話說出來了，卻又不是心中所想。”
    角鬥般的對視還在持續著，但不是林喬和許霜的角鬥。
    這是林喬自己與自己的角鬥。
    腐敗卑劣的敏感和青春期少年的驕傲爭執不下，林喬心髒砰砰地跳著，看著那平靜如水麵的古銅鏡。
    透過鏡子的反射，他看見了自己有些淩亂的劉海，皮膚有些蒼白，氣色或許真的有些差。
    食堂的商鋪開始關門收攤，老板員工吆喝著，頭頂的燈熄滅了幾盞。
    許霜的目光毫無波動，她還在看著林喬，好看的嘴唇開開合合，繼續說著。
    “所以我想寫下來，那些說不出來的話，那些心中所想。”
    林喬咽了口唾沫，最終還是敗下陣來，他撇過頭攪拌了下碗裏剩餘的幾條零零零散散的米線。
    在稀釋的麵湯之中，纖細的米線繞著中心有氣無力地旋轉幾圈，而後耷拉沉到碗底。
    米線涼了。
    “說的真好。”林喬的聲音很低，端起碗緩緩起身。
    他把餐具放到回收處，轉身看向許霜，扯出一個笑容。“好像快遲到了。”
    “然後呢？”
    李夏至半趴在桌麵上，眨巴著眼，靈動的小鹿眸子靈動水潤。
    剛剛考完試，班級裏的同學還在搬桌子，她早早地就和林喬對齊拚好了。
    “然後？然後我就去會議室開會了。”
    “啊？沒和許霜一起去嗎？”李夏至嘴角抽了抽。
    “沒啊，她不是還沒吃完嗎？”
    “你傻啊，就巴掌大點的醬香餅吃完要多久，你等她一會兒啊。”
    李夏至蹙起眉，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她長歎一口氣，收拾著抽屜。
    “許霜估計快要被你氣哭了。”
    “噗。”林喬沒繃住笑出聲。
    許霜那張清冷精致，完美無瑕的臉上會出現淚水嗎？不可能的事。
    “人家就是正好路過打個招呼，你別太腦補了。”
    林喬覺得李夏至絕對是校園青春言情小說看多了，整天學習正事不好好背，對於林喬和許霜話中的一點細節非要死摳深挖。
    就像剛剛林喬和她複述的時候，她讓林喬給她重複了三四遍許霜對他說過的話，現在他都能背下來了。
    “我沒腦補，我隻是在思考我panc的可能性，沒準許霜喜歡文藝範的男生，回頭讓秋雨教你彈吉他。”
    “嗬。”林喬啞笑了下，從抽屜裏翻出上周開學考試卷。“還是先讓她教教咱倆數理化吧。”
    已經周六，林秋雨剛剛給李夏至發了消息，讓她和林喬帶著上周開學考的數理化試卷去藝術樓找她。
    三中的藝術樓建在科技樓旁邊，藝術樓裏是許多社團室內活動的場地，不止有藝術社，連動漫社，剪紙社，象棋社都在其中。
    藝術樓的三樓是一整個開闊的大廳，色彩鮮豔分明的蛇形沙發在廳內扭曲盤旋，天花板是波動的天藍色，懸掛著荷花型的燈。
    雖然來這裏休閑的同學不少，但是由於空間夠大，也不顯得擁擠。
    盡管之前上音樂美術課來過幾次，但是每一次進來都會被重新震撼，三中在建設方麵真是花了大手筆。
    林秋雨又換回了最初的發型，她正坐在一個圓桌旁，低頭抱著個吉他，細嫩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動著琴弦。
    恬靜可愛。
    李夏至悄悄坐到她的右邊，林秋雨注意到了她，微笑了下，她的手指微動，樂音變得歡快了些。
    “讓我再看你一遍，從南到北~”李夏至微微閉上眼睛搖頭晃腦，很自然地唱出聲。
    她的聲音很好聽，然而因為沒有受到過專業的聲樂培訓，所以有點輕微的跑調。
    即便如此她依舊忘我地唱著。
    “請你再講一遍，關於那天~”
    林秋雨放鬆了手指撥弄琴弦的節奏，讓調子適應先李夏至的聲音。
    而後在不經意間輕微地調整頻率，把李夏至的音調修正。
    藝術大廳中彌漫著一股檀木的清香，花燈柔和而繽紛。
    當聲調合一的那一刹，林喬感覺心跳慢了半拍，渾身一滯，他終於領會到那句話，音樂是有力量的。
    “我知道，那些夏天，就像青春一樣回不來，代替夢想的也隻能是勉為其難~”
    慢慢地，林秋雨也輕唱出聲，和著調子，完美無缺。
    李夏至笑了笑，聲音漸低，讓林秋雨一個人唱到結束。
    少女搭在胸前的發梢被花燈打成亮色，她垂眸，在安河橋懷舊而清新的曲調之中柔聲歌唱，鞋尖輕輕點著。
    林喬感覺心中一軟，在他們來之前林秋雨隻是幹彈，沒有唱出聲音，可能她隻是在心裏默默地唱。
    還好有李夏至上前引導，這才讓那原本就不應該被藏匿的完美樂音化作音符，在青春的天空中飄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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