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中建的確實比一中好，看看這教學樓，全是徽派建築……”
    子涵媽戴著一副圓框眼鏡，是個知性優雅的女性。
    杜子涵挽著她的胳膊，她微笑著看向林喬。
    “小林最近學習狀態怎麽樣呀，我聽你媽說你上學期期末考快六百了呢。”
    林喬走在三人的最前麵，他稍稍回頭，有些局促地笑了笑。
    “還行，比子涵姐差遠了。”
    幾人跟著林喬在三中漫步，周六考完周考校內已經沒多少人了，隻有通往校門口的梧桐大道上有三兩個拉著行李箱回家的學生。
    滾輪發出嘩嘩的聲響，孤單地回蕩。
    “麻煩你了小林，本來我說讓子涵自己跟著他們一中的學生一起走，她非要來找你。”
    子涵媽有些歉意地笑了笑。
    “麻煩啥，林喬你卡裏還有多少錢，請阿姨和姐姐吃個飯，來得急都還沒吃飯呢。”
    喬亞楠掏出手機往林喬校園卡裏又打了兩百塊。
    子涵媽剛想推辭，杜子涵就先一步抬手，輕輕鼓了鼓掌。
    “好啊好啊，三中食堂三樓的宜月甜湯！我早就想吃了，全宜月最正宗的甜湯，喬阿姨你之前吃過嗎？”
    “沒……沒有，林喬也沒和我說過啊。”喬亞楠看了林喬一眼。
    林喬嘴角抽了抽，看著杜子涵。
    不是大姐你啥意思，全宜月最正宗的甜湯？我自己都沒聽說過……
    “走吧走吧，正好讓林喬帶咱們嚐嚐。”杜子涵舔了舔唇，另一隻手挽住喬亞楠，帶著兩個婦女走向三中食堂。
    林喬則是有些緊張。
    這個時間點，有可能李夏至正在食堂吃飯。
    要是正好碰到她了怎麽辦……
    莫名酸澀的情緒通過心髒流遍血管，他好像看到了那雙幼鹿般靈動的眸子，微微顫抖著，謹慎著，躲避著。
    真是可悲啊，連當你的朋友都要小心翼翼的麽，你林喬還真是個大牌啊！
    嗬嗬。
    他低下頭微微放慢腳步。
    “楞啥呢？”喬亞楠看著表情有些低落的林喬，十分不解。“都等著你帶路呢。”
    “哦哦。”
    林喬應了一聲加快腳步，在心中默默祈禱著。
    出乎意料的，周六中午的食堂三樓竟然有不少人。
    宜月甜湯店麵門口還排著不長不短的隊，附近座位三三兩兩還聚集著不少同學。
    林喬有些詫異。
    人確實比以往多了，因為宜月三中的三樓原本隻有一家宜月甜湯，雖然味道確實不錯，但寡不敵眾，顧客往往會少於一樓和二樓，畢竟一層和二層滿滿的都是商戶嘛。
    再加上今天是周六，人應該會更少，可看著這架勢，現在三樓的顧客甚至比二樓都要多。
    宜月甜湯真的一人敵一軍了。
    “這麽多人……”林喬輕聲嘟囔了一聲，領著三人排隊。
    “林喬。”
    輕聲細軟的呼喚，從側麵傳來。
    林喬心中一顫，先是瞥了眼喬亞楠才聚焦目光看向聲音的來源。
    是林秋雨。
    她溫婉典雅的法式劉海微微分開，露出光潔白淨的前額，原本的馬尾辮蓬鬆地散開披至肩後，顱頂下耳朵上還掛著一個精致的橙色發飾。
    她就坐在側邊的座位上，周倩倩坐在她的旁邊。
    “啊哈哈好巧，你們也來吃飯啊。”
    林喬打了個逆天的招呼。
    林秋雨似乎沒有察覺到這句話的不妥，笑著點了點頭。
    周倩倩則是眼角抽了抽，看向林喬的眼神好像在看傻子。
    “要不然呢？”
    “……”
    但林喬卻沒有感到局促，他用餘光觀察著站在杜子涵身後的喬亞楠，此刻這個漂亮到尖銳的女人正在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林喬輕吸一口氣。
    “怪不得今天三樓人這麽多，原來你們把外校的同學都帶來吃甜湯了啊。”
    周倩倩先察覺到了喬亞楠審視的目光，有些困惑地看了眼林喬。
    “是……是啊，畢竟是宜月最正宗的甜湯嘛……”
    林喬轉頭，盡量控製著語速的平穩。
    “呃，媽，這是我社長，藝術社的，這是我原來的同學，成績很好的，現在是2班的，三中零班呢。”
    “是2班的啊，子涵回頭好像就是去2班學習是吧。”
    沒想到先回應的竟然是子涵媽，她微笑著看向杜子涵，而後看向周倩倩：“藝術社，今年三中的科學文化藝術節就是你來主持舉辦的吧，真厲害！”
    “沒有沒有。”周倩倩笑了笑連忙擺手。“大家一起努力的，今天還是秋雨領著外校的同學來三中轉了轉呢。”
    聊天之間隊伍已經排到林喬。
    他根本沒聽清幾人在聊些什麽，他一直在偷偷打量著喬亞楠，看著她的眼神從審視變得正常後林喬才鬆下一口氣。
    “我先吃飯了。”林喬端著甜湯，朝林秋雨點了點頭後就坐到了食堂另一側的空位上。
    香甜芬芳的白汽氤氳盤旋，林喬輕啜了一口。
    很甜，味道還可以。
    但應該配不上宜月最正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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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正宗甜湯是啥味他也不太懂。
    甜的東西林喬向來不懂。
    “沒看出來你人緣這麽好啊，哈基林……”
    杜子涵一邊說著一邊端著碗小心翼翼地坐到他的旁邊，把碗放好後她搓了搓手，把俏麗的短直發攏到耳後。“哇……真香啊。”
    子涵媽和喬亞楠坐到他們右側的不遠處，閑談著些什麽，由於離得不是那麽近，林喬聽不清。
    “你是坐一中的車來的還是讓阿姨帶你來的。”林喬故作無意地詢問。
    “我跟同學一起來的，不過沒跟你那個學姐走，我自己逛了逛就把我媽叫過來了，對了還有你媽。”
    “我真謝謝你。”林喬低頭喝了一口湯。
    “不用謝。”杜子涵沒忍住笑出了聲，她轉頭看向林喬，隨後又看了看坐在食堂另一邊的林秋雨。
    “唉，我看你這個女同學是不是比你那個小女朋友好看呐，你咋不和她談啊。”
    ……
    “噗……咳咳咳……”
    林喬被一口湯嗆得要喘不過來氣了。
    他從口袋中抽出紙巾擦嘴，穩住心神沉思了四五秒。
    “子涵姐，我和你不一樣啊。”
    “哦哦，你想說你更喜歡內在美是吧，還是說你喜歡個子高一點的……”
    “我想說我膽子可沒你這麽大，我可不敢早戀。”
    林喬故作無意地往子涵媽那邊瞥了一眼。“我媽說我要是早戀就打斷我的腿……”
    杜子涵挑了挑眉，用勺子攪拌著甜湯中懸浮的水果，細微的白汽在她的眼鏡上鍍了一層輕薄的白霧。
    在甜湯店鋪已經沒多少顧客排隊了，另一邊的座位上，林秋雨和周倩倩已經吃完了，正在和外校的同學們聊天。
    笑聲淹沒在咣當咣當的餐具清理聲中。
    杜子涵摘下眼鏡，用紙巾擦了擦。
    “下次讓我媽給我換一個防霧的。”
    “挺好。”
    林喬嘟囔了一聲，低頭呼嚕呼嚕地啜著湯。
    商家給的分量很足，林喬原本以為單單一碗湯估計會吃不飽，想著是不是需要再去買點別的吃的，總不能讓人家挨餓。
    可沒想到自己吃完已經是十分勉強了，更不用說那三位女士了。
    果然，喬亞楠和子涵媽都已經放下了勺子笑著聊天了，隻有杜子涵還在低著頭繼續解決著碗裏剩下的葡萄和軟桃。
    林喬抿了抿嘴，想到接下來的事，他此刻心髒有些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
    他抬眼望向食堂的另一邊，目光來回掃視。
    林秋雨已經放好了餐具，幾個一中的學生正圍著她詢問著些什麽，再旁邊好像是宜月五中的學生，他們正在給周倩倩講著他們學校的事情。
    相談甚歡。
    林喬吸了兩下鼻子，目光挨個掃過穿著一中校服的學生的臉，全是陌生的麵孔。
    那個存在他回憶之中模糊的女孩麵孔似乎不在其中。
    是不是沒來？林喬稍稍放鬆下來。
    “杜子涵。”
    沉靜中夾雜著一絲跳脫的女聲忽然從林喬的後方傳來。
    杜子涵腮幫子鼓著正在嚼果肉，她側過身轉頭看向後方。
    林喬渾身一僵，動作機械地拾起自己的勺子，在碗底輕輕旋轉攪拌。
    甜湯已經沒那麽粘稠的碗底被劃出一條條螺旋的圈線。
    他抿了抿嘴，沒有回頭。
    “唉？柳柳？你怎麽現在才吃。”
    杜子涵往林喬身邊靠了靠，給另一邊留足位子讓柳詩雨好端著碗坐下。
    那個女生坐在了杜子涵的另一邊。
    隔著杜子涵俏麗直發的發隙，林喬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忽然想到曾經在網上看過的段子，說是之前喜歡過的女孩子，時過境遷，等再過許久再次相遇麵對時，心髒就不會再像以前一樣有過電般的感覺了，會變得異常平靜，再無波瀾。
    林喬感覺自己被騙了，因為此刻他的心髒在正在胸腔內十分不安分地跳動著。
    就像好久沒玩的電動玩具，再次安放上了電池，吱吱呀呀地跑動起來。
    這是什麽感覺，是穿越多年而來沾染著塵灰的懵懂，還是青春期少年的窘促羞愧，林喬分辨不出來。
    “這是我小弟，三中的，也是高一。”
    不知聊了幾句後，杜子涵的身體忽然後仰，林喬和柳詩雨之間的障礙消失了。
    嘈雜喧嘩的食堂三樓，遠處的大姨推動著裝滿餐盤的車子，在座位之間收拾著，餐車經過三人的桌前，帶過一陣有些嗆鼻的風。
    “哈嘍。”
    柳詩雨先打了個招呼。
    “哈嘍哈嘍。”林喬控製著表情，友好地笑了笑。
    看著柳詩雨眼睛中滿滿的好奇和友善，林喬那顆不安跳動的心髒緩緩地，歸到了原位。
    是啊，差點忘了，你林喬是個衰人啊，一直是人群中最不起眼的那一個，小學同學而已，人家估計早就忘記你了……
    表白過又怎樣，從小到大表白過本姑娘的沒有一千也有一萬，你林喬就算表白也是億萬人中很普通的一個啊，甚至有可能是最普通的那個，記住你太占用本姑娘大腦的有效內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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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換言之，你林喬不過是‘無效’的那部分吧。
    林喬不動聲色地輕籲了一口氣，笑容更加自然了些。
    “你是幾班的啊。”柳詩雨詢問。
    “12班。”
    “我是分到1班了。”柳詩雨接著說道，她看向杜子涵。“你是2班吧。”
    “哈哈哈。”杜子涵笑出了聲，她輕輕拍了拍柳詩雨的肩膀。“笑死，1班也是零班，不會區別對待你的。”
    柳詩雨輕輕點了點頭，開始喝湯。
    杜子涵把碗筷收拾好，翹起二郎腿。“不過我還不想去零班呢，要是能去12班就好了，林喬是班長呢。”
    隻是這句話瞬間把林喬盡力調整好地狀態打亂，杜子涵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此刻他盼望著柳詩雨把他忘得徹底一些，最好連名字都忘掉。
    “一中來三中的都是零班，俺們是重點班哈哈……”
    林喬打著哈哈說著，同時悄悄打量著柳詩雨的側臉。
    少女正輕輕吹著勺子裏的甜湯，微卷的劉海鬢角隨著臉頰的鼓動輕飄飄地拂動著。
    好像根本沒注意到兩人的談話。
    林喬鬆了一口氣，但還沒完全鬆下來就被柳詩雨一句話再次提起來。
    “1班……三中1班是不是有個叫許霜的，之前有個視頻挺火的……”
    “是啊，她還是1班的班長好像，是嗎？”杜子涵看向林喬。“她是不是你們的校花？”
    “她是1班的班長。”林喬隻回應了前半句話。
    隨後他看向柳詩雨，友好地笑笑。“等周一開學應該就是她帶著你們熟悉環境。”
    “呦呦不賴啊，校花親自指導唉。”
    也不知為何杜子涵那麽激動，她又不是1班的。
    但這個話題似乎極大地撩起了她的興趣，她肘擊了下林喬。
    “哎哎，許霜人怎麽樣？是不是很高冷。”
    對於現實中的少男少女來說，似乎校花這個詞從來都和高冷相聯係，總結，杜子涵小說看多了……
    “她比你剛剛那個女同學還好看嗎，她是住宿生嗎，她有緋聞男友嗎？她成績咋樣啊……”
    杜子涵輕薄的嘴唇開開合合喋喋不休。
    柳詩雨似乎也對這些話題很感興趣，放下了勺子，側頭看著林喬，她眼睛的顏色和林喬很像，茶褐色的，很亮。
    小學的時候好像都沒注意到過。
    “她……她挺好的……”
    盡管在心中過了一大堆話，林喬卻隻擠出了這麽一句話。
    邊緣人物能了解主角多少？
    “我跟人家不熟……”林喬打了個哈哈補充道。
    不遠處的甜湯店已經關門打烊，帶著頭巾的老板娘正刷洗著廚具哼著歌，她的小兒子抱著作業坐在食堂的座位上抓住了一個正在吃飯的學生詢問。
    另一邊外校同學都快吃完了，正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似乎是要離開食堂了。
    而柳詩雨還沒吃完，她也沒注意到另一邊正在收拾的同學們，杜子涵則是低頭掏出手機，試圖在媒體平台上搜尋一些許霜的信息。
    “那個柳……”林喬忽然噎住，有些局促地笑了笑。“同學，你們大部隊好像準備走了。”
    柳詩雨抬頭再低頭，加快了喝湯的速度。
    最後解決掉愛吃的水果，她接過杜子涵遞給她的紙巾快速地擦了擦嘴，轉身看向林喬笑了笑。
    “謝謝提醒，我叫柳詩雨。”
    “我叫林喬。”
    “嗯，我知道。”
    “……”
    林喬愣了半秒。
    柳詩雨還維持著她優雅友善的笑容。
    “是叫林喬吧，我聽見杜子涵剛剛叫你林喬。”
    “是……是是。”
    林喬點了點頭，轉頭開始收拾著麵前的餐具。
    “對個名字都能那麽麻煩，你倆是真逆天。”
    杜子涵瞥了了林喬和柳詩雨一眼，端起空碗起身。
    林喬耳廓微紅，抿著嘴朝柳詩雨點了點頭算作告別，而後跟著杜子涵走向喬亞楠。
    兩個母親還在熱火朝天地聊著，話題似乎是早戀的問題。
    喬亞楠堅持認為林喬早戀了，子涵媽則相信林喬是個老實的小孩，反倒十分擔心杜子涵在學校的行為。
    看到兩個小孩走近，她們也停止了交談。
    “吃飽了嗎？”子涵媽笑著詢問。
    “撐死了。”
    “林喬去買幾瓶水去。”喬亞楠朝林喬揚了揚頭。
    “哦哦。”
    “我要無糖可樂！”
    杜子涵朝著林喬的背影高呼一聲。
    “知道啦。”
    林喬擺了擺手走向校內超市。
    午間的陽光有些熾熱，校園內已經掛上了科學文化藝術節的宣傳橫幅，宜月市的一些報社記者正在提前采集素材。
    遠處周倩倩正帶著一大批同學接受一個女記者的采訪，話題似乎很輕鬆，隔著距離林喬都能聽見同學們的哄笑聲。
    在人群的最外圍，一個身材高挑的少女雙手插著寬大校服外套的兜，不易察覺地佝著腰，微卷束起的長發被陽光透成咖啡色。
    她的注意力並不在采訪之中，視線漫無目的地移動，掃過三中深灰色的教學樓和更遠處的梧桐大道。
    掃過梧桐大道盡頭校園超市門口抱著幾瓶飲料有些手忙腳亂的林喬。
    林喬瞬間察覺到了那束目光，他對視線向來很敏感。
    此刻他微張著嘴，有些艱難地抬臂擦了擦額前的汗。
    要不要打個招呼，林喬有些緊張。
    他低頭看了眼沒有空閑的雙手，這倒是讓他感到一絲鎮靜，他給自己找了個不打招呼的理由。
    不過這個理由沒什麽用了，因為隔著梧桐大道滿地斑駁的樹枝黑影，另一頭的柳詩雨早已經扭過頭去。
    人家估計已經忘記你長啥樣了都……
    林喬咧咧嘴，抱著飲料走向食堂門口的三人。
    “無糖可樂那老板還沒進呢。”
    “啊？三中這麽o的嗎！”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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