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崇禎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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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六年,冬。
對大明而言,這是一個充滿了勃勃生機,卻又暗藏著無邊殺機的年份。
在過去的兩年間,一場由天子親自推動的、自上而下的鐵血風暴,席卷了整個帝國。以勾結外敵、貪腐通賊為名,前任首輔韓爌及其盤根錯節的黨羽,被連根拔起,抄家滅族,朝堂為之一清。隨即,這把利刃,又指向了盤踞山西、掌控天下經濟命脈、甚至暗中資助後金的“晉商”集團,在東廠與神武軍的聯合絞殺之下,這個傳承數百年的商業毒瘤,灰飛煙滅。數萬名與之勾結的官員、商人、白手套,人頭落地。
這兩場史無前例的大清洗,為國庫帶來了驚人的財富。但這,並非全部。隨著皇帝巡幸江南、整合海疆,全國的官僚士紳階層,都以前所未有的“覺悟”,獻上了巨額的勞軍獻金;以鄭芝龍為代表的東南海商,開始將海貿的部分利潤,作為稅收,上繳國庫;更重要的是,皇帝通過向諸王開拓軍,大規模出售軍備物資,使得海量的資金,從藩王的私庫,回流到了他自己的內帑。
林林總總,合計高達七億八千萬兩白銀的巨額財富,讓大明的國庫,達到了前所未的、足以讓曆代帝王都為之瘋狂的充裕程度。
錢,不再是問題。
兵,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武裝到了牙齒。皇帝的嫡係核心【神武軍】,在數次征募後,正式擴充至五萬人的滿編製,成為懸在天下人頭頂的、最鋒利也最璀璨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帝國的內部,在鐵與血的洗禮之下,基本整合完畢。現在,是時候,檢閱那些被他親手放出牢籠的、已經磨礪好爪牙的猛獸了。
在過去的兩年間,大明的腹地,出現了三座巨大的、互不相幹,卻又目標一致的“戰爭機器”。無數的財富與人力,正被投入其中,日夜不息地,鍛造著即將震驚世界的三支大軍。
河南,南陽。唐王大營。
唐王朱聿鍵,這位充滿了侵略性的“猛虎藩王”,將他的野心,毫無保留地,傾注在了他麾下的軍團之上。
南陽盆地,這片中原的沃野,如今已變成一座望不到邊際的巨大軍城。昔日的農田,被平整為廣闊的校場,每日有數萬士兵,在其上操演著從皇帝那裏流出的、神武軍的簡化版戰術。喊殺聲與口令聲,震天動地。
朱聿鍵站在他那高達三層的點將台上,看著眼前那片黑色的鋼鐵森林,心中充滿了萬丈豪情。在他的身後,還站著十數位前來“入夥”的、來自北方各地的郡王與鎮國將軍。他們帶著自己的家族私兵,匯入唐王的麾下,使得這支軍團的總兵力,已然逼近五萬之眾。
“殿下,”他最得力的副手,那位由申氏豪強嫡子擔任的“博士”申屠,躬身匯報道,“第一、第二騎兵軍團已完成合練,隨時可以衝垮任何兩萬人的步兵方陣!”
朱聿鍵的目光,鎖定在遠處那正在練習集團衝鋒的數千重騎兵身上。他們,是他軍團的靈魂,裝備著從皇帝手中,用海量白銀換來的、最頂級的瓦蘭迪亞冠軍騎士模板的全套武裝。
“不夠!”朱聿鍵搖了搖頭,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滿,“他們的衝鋒,有其形,而無其神!比起陛下的龍驤營,依舊是雲泥之別!朕曾有幸,觀摩過神武軍的操演,他們的前進,不是靠勇氣,而是靠本能!是那種絕對服從、無視生死的本能!我們的兵,還差得遠!”
他轉過頭,厲聲道:“傳令下去,訓練量,再加三成!告訴他們,誰在訓練中偷懶,就等於是在未來的戰場上,殺死自己的袍澤!本王,第一個不饒他!”
申屠心中一凜,連忙領命而去。
朱聿鍵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支龐大的軍隊。三萬餘人的主戰部隊,裝備也堪稱奢華。步兵們,有近三成裝備著瓦蘭迪亞軍士級別的鏈甲與長矛;遠程軍士,有近二成裝備著瓦蘭迪亞神射手級別的鋼臂重弩。
他知道,自己的軍隊,是三路大軍中,最強的一支。他要的,不僅僅是勝利。他要的,是一場無可爭議的、碾壓式的、能為他贏得那半壁朝鮮江山的……完勝!
湖廣,衡州。桂王大營。
桂王朱常瀛的軍團,則呈現出一種截然不同的氣象。
三萬五千人的大營,被規劃得井井有條,如同一座精密的棋盤。除了兵營與校場,更有大片的區域,被建設為“隨營學堂”與“後勤工坊”。
此刻,在他的中軍大帳內,沒有震天的喊殺聲,隻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朱常瀛正與幾位他重金招募來的“博士”,圍著一張巨大的、標注得密密麻麻的朝鮮地圖,進行著最後的戰略推演。
“王爺,”一位出身大儒林文正門下、負責民政規劃的“博士”,指著地圖的西南角說道,“依下官看,我軍不應首攻漢城等堅城。當效仿昔日淮陰侯之策,‘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我軍主力,可佯攻平壤,吸引滿清與朝鮮的主力。而另一支偏師,則當由此地——全羅道登陸。”
“此地,乃朝鮮糧倉,民心富庶,且守備鬆懈。我軍先取其糧,再以仁政安撫,則王師之根基,便穩如泰山。屆時,是以戰養戰,還是南北夾擊,皆在我手。”
朱常瀛緩緩點頭,眼中流露出讚許之色:“先生之言,深合我心。戰爭,非一日之功。征服,更非一戰之能。要打,更要治!”
他的軍隊,完美複刻了【卡拉德帝國】的“多兵種協同”理念。其核心,是一千五百名裝備著帝國精銳具裝騎兵甲胄的重騎兵。在其周圍,是大量的帝國軍團步兵與帝國宮殿衛士,攻守兼備,毫無短板。
他向皇帝購買的物資中,除了兵器鎧甲,更有大量的耕牛、鐵犁、耐寒的稻種。
他要的,不僅是一場勝利,更是一個長治久安的、屬於自己的王國。
河南,衛輝。潞王大營。
潞王朱常淓的軍團,則充滿了野蠻的活力與掙紮的求生欲。
兩萬五千人的軍隊,以悍勇的【斯特吉亞】為模板。每日的操練,都伴隨著震天的戰吼與此起彼伏的鬥毆。
朱常淓,這位曾經的風雅王爺,此刻,正一臉怒容地,站在一座堆滿了兵器的庫房前。他拿起一杆長矛,用力一折,“哢嚓”一聲,矛杆應聲而斷。
“這就是你給本王采購的‘精鐵’長矛?!”他將斷矛,狠狠地扔在一名五大三粗的、出身軍戶世家的將領腳下,“這種東西,上了戰場,是讓我的士兵去送死!”
那名將領臉上閃過一絲不屑,但看到潞王那冰冷決絕的眼神,以及他身後那五百名沉默得如同冰山般的親衛騎士,他心中的氣焰,瞬間便被澆滅了。
他“撲通”一聲跪下:“王爺息怒!是小人被奸商蒙騙了!小人立刻去換!”
朱常淓冷哼一聲,沒有再理他。
兩年了,他早已不是那個不問世事的藝術家。他學會了看賬本,學會了分辨武器的優劣,甚至學會了,如何用自己手中那支唯一的、傾盡家財才武裝起來的五百人斯特吉亞精銳親衛騎兵,去威懾和彈壓麾下那些桀驁不馴的將領。
他的軍隊,裝備良莠不齊,軍紀也時有鬆懈。但他,卻在這份痛苦的磨礪中,真正地,成長了起來。他唯一的念想,就是打贏這場仗,然後,去自己的藩國,建一座種滿梅花的院子,永遠不再理會這些煩心事。
……
京師,紫禁城。
三份內容詳盡,但風格迥異的奏折,被同時擺在了朱由檢的禦案之上。
唐王的奏折,充滿了昂揚的戰意與必勝的信心。 桂王的奏折,詳盡地分析了後勤、民政、以及戰後的治理方案。 潞王的奏折,則用樸實的文字,記述了他麾下軍隊的糧草、兵員、以及他個人對戰爭的“淺薄”理解。
朱由檢看著這三份奏報,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知道,他所放出的三頭猛獸,已經磨礪好了爪牙。性格各異,卻都已是可戰之兵。
他緩緩起身,走到那巨大的疆域圖前,目光,落在了北方的京師之上。
“很好……是時候,讓全天下,都看一看,朕的這些‘王’,和他們的‘兵’,究竟是何等模樣了。”
他心中,做出了最終的決定。
“傳朕旨意,”他對身旁的王承恩,平靜地說道,“命唐、桂、潞三王,各率麾下‘標營’精銳,合計十萬,於明年開春之前,向京師開拔!”
“朕,要於京郊大校場,親自檢閱,為我大明,舉行一場前所未有的——”
“東征誓師大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