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停了。
    那道紫黑霧氣如退潮般縮回風暴深處。
    空中殘存的氣流還在顫抖，像是被無形之手緩緩抽離。
    星辰拄著劍鞘，單膝跪地。
    右臂的傷口再度裂開，血順著指節滴落在焦土上，發出輕微的“嗤”聲。
    他沒有抬頭，隻是用劍尖在地麵劃出一道星痕，確認腳下靈力波動已趨於平靜。
    倩兒盤坐在地，蓮心引杖橫放膝上。
    杖頭的粉金光芒早已熄滅。
    她閉著眼，指尖仍抵在貝貝額前。
    一道微弱的靈流正從她經脈中滲出，緩緩注入蜷縮著的貝貝體內。
    貝貝的耳環裂紋中，那縷金絲已縮回深處，隻餘一道暗痕。
    它的呼吸微弱，前爪微微抽搐，仿佛還在抵抗某種殘存的壓迫。
    樂天靠在一塊斷裂的岩壁旁，懷裏抱著千機匣的殘片。
    手指一寸寸摸索著底部。
    灰燼沾在掌心，隨著他顫抖的動作簌簌滑落。
    他忽然停住，指尖觸到一行刻痕——極細，像是用針尖劃出的。
    “風止處，影未消。”他低聲念了一遍，沒再說話，隻是把殘片塞進衣袋，緊緊按住。
    星辰緩緩起身，劍鞘拖地，星軌微光在他腳下鋪開，如蛛網般延伸至四周。
    他感知著天地間殘餘的靈流走向，確認風暴確已退去。
    遠處天際，烏雲裂開一道縫隙，透出一線灰白光。
    路徑可通。
    “能走嗎？”他聲音沙啞，是對倩兒說的，也是問所有人。
    倩兒睜開眼，睫毛輕顫，嘴角還殘留著幹涸的血跡。
    她沒回答，隻是將蓮心引杖撐地，慢慢站起。
    膝蓋一軟，她伸手扶住身旁的樂天。
    樂天立刻伸手攬住她肩膀，借力撐住自己，兩人相扶而立。
    貝貝動了動耳朵，喉嚨裏發出一聲低哼。
    星辰走過去，蹲下身，將它輕輕抱起，放在肩頭。
    貝貝的爪子本能地勾住他的衣領，身體微微發抖。
    星辰用星軌在周身凝出一層薄光，護住它周身靈脈，防止寒氣侵入。
    “走。”他說。
    四人開始前行。
    地麵濕滑，布滿被風暴撕裂的溝壑。
    每一步都需耗費巨大心力。
    星辰在前，劍鞘點地，星軌掃過前方，清除殘餘的紊亂靈流。
    倩兒緊隨其後，一手扶著樂天，一手握緊蓮心引杖，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異動。
    樂天咬著牙，腳步虛浮，卻始終沒有鬆開對倩兒的支撐。
    貝貝伏在星辰肩頭，眼睛半睜，耳朵不時輕輕一抖，仿佛仍在捕捉風中殘留的頻率。
    行至一處斷崖邊緣，地麵驟然傾斜。
    星辰停下，伸手示意後方三人停步。
    他蹲下身，用劍鞘探了探前方岩層，發現下方已被風蝕掏空，僅剩一層薄殼支撐。
    若貿然踏足，必會塌陷。
    “繞過去。”他說。
    倩兒點頭，正要抬步，忽覺貝貝身體一僵。
    它前爪猛地抓緊星辰衣領，喉嚨裏擠出一聲極輕的顫音：“那聲音……還在聽。”
    星辰腳步一頓。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出聲，隻是將星軌緩緩鋪向四周，探入斷崖下的空洞。
    靈流反饋回來的信息極其微弱，但確實存在——某種規律性的震動，間隔三息，如同呼吸。
    他收回星軌，低聲對倩兒道：“你帶樂天從左側繞，我背貝貝走右側岩脊。”
    倩兒搖頭：“太窄，你負重難行。我來背貝貝，你護樂天。”
    “不行。”星辰語氣堅決，“你靈力未複，經脈還在震顫。剛才渡靈，已傷及本源。”
    “那你右臂的傷呢？”倩兒盯著他，“血還在流。”
    星辰沉默一瞬，抬手將袖口撕下一段，草草纏住傷口。
    血立刻浸透布條，但他不再多言，隻道：“走右側。快。”
    倩兒抿唇，不再爭辯。
    她接過貝貝，將它輕輕抱在懷中。
    貝貝的體溫很低，耳朵貼著她胸口，微微發抖。
    她用蓮心引杖點地，一步步踏上右側岩脊。
    星辰緊隨其後，劍鞘輕點，為她探路。
    樂天獨自沿左側緩坡前行，每走幾步便回頭確認三人位置。
    他的腳步越來越慢，呼吸沉重，但始終沒有停下。
    當他終於踏上對岸，轉身望向中間那段斷裂的岩脊時，忽然發現——倩兒的腳印，在濕泥中留下了一道極淡的金痕。
    他張了張嘴，想喊，卻發不出聲。
    就在此時，貝貝在倩兒懷中猛然抬頭，雙眼驟然閃過一道符文輪廓，轉瞬即逝。
    它死死盯著斷崖下方的空洞，喉嚨裏發出一聲低鳴，像是警告，又像是哀鳴。
    星辰察覺異樣，立刻傳音：“怎麽了？”
    貝貝沒回答，隻是將爪子死死按住耳環裂紋處，仿佛在壓製某種即將衝出的東西。
    倩兒察覺它異常，低聲問：“貝貝？你還好嗎？”
    貝貝喉嚨滾動，終於擠出幾個字：“它……記得我。”
    星辰瞳孔一縮。
    他正要追問，腳下岩脊忽然傳來一絲震動。
    極輕，卻規律得可怕——三息一次，與斷崖下的頻率完全同步。
    他猛地抬頭，望向對麵的樂天：“快走！不要停！”
    樂天立刻轉身，踉蹌著向前奔去。
    倩兒抱著貝貝，加快腳步。
    星辰斷後，劍鞘橫掃，星軌在身後凝成一道屏障，以防追擊。
    他們終於抵達安全區域。
    一片相對平坦的荒原，遠處可見一道低矮的石 ridge，勉強可作遮蔽。
    星辰確認四周無異後，終於鬆開星軌，單膝跪地，喘息粗重。
    倩兒將貝貝輕輕放在地上，自己也靠著一塊岩石坐下，指尖微顫，蓮心引杖幾乎握不住。
    樂天癱坐在地，從懷中掏出那片殘匣，再次看向底部刻字。
    風已停，灰燼不再飄動，可那行字卻仿佛在光下微微發亮。
    貝貝突然抬起前爪，指向石 ridge 方向。
    “那裏。”它的聲音極輕，卻帶著不容忽視的緊迫，“有光。”
    星辰抬眼望去。
    遠處石 ridge 背後，確實透出一絲微弱的光暈，不似日光，也不似靈光，而是一種極淡的銀白，像是從地底滲出。
    他撐起身體，劍鞘拄地。
    倩兒察覺他的動作，低聲問：“還要走？”
    星辰沒看她，隻道：“不能停。”
    倩兒沉默片刻，伸手扶杖，緩緩起身。
    她的指尖還在發麻，經脈如被細針反複穿刺，但她沒有說出口。
    她知道，此刻停下，意味著前功盡棄。
    樂天也站了起來，拍了拍衣上的塵土，將殘匣收好。
    他沒說話，隻是走到貝貝身邊，輕輕將玄蠶絲繞在它耳環上，打了個結。
    貝貝抬頭看他，耳朵輕輕抖了抖。
    四人重新列隊。
    星辰在前，倩兒居中，樂天斷後，貝貝伏在倩兒肩頭，眼睛始終盯著那道銀光。
    他們一步步向前。
    地麵依舊濕滑，靈流仍不穩定。
    星辰的右臂血跡再次滲出，順著劍鞘流下，在地上留下斷續的紅點。
    倩兒的呼吸越來越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樂天的腿開始打顫，卻始終沒有落後。
    當他們終於接近時 ridge 時，貝貝突然全身一僵。
    它死死盯著前方地麵。
    那裏，有一道極細的裂痕，幾乎與泥土同色。
    裂痕邊緣，浮現出一道極淡的符文虛影——與風暴中所見的逆向回路相似，卻又多出一道扭曲的弧線。
    星辰停下腳步，劍鞘輕點地麵。
    符文微微一閃，隨即消失。
    貝貝喉嚨裏發出一聲低吼，前爪猛地拍地。
    銀白光芒自它耳環裂紋中驟然迸發，直射那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