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光劈開黑霧的瞬間，地麵裂開無數道口子，腥風從地底噴湧而出。
    星辰的劍穗還纏著雷絲，斬月劍尖微顫，指向禁地深處。他腳步沒停，靴底踩過碎石與焦土，身後跟著一瘸一拐的樂天，還有幾乎隻剩半條命的貝貝。
    “來了。”星辰低聲道。
    話音剛落，地縫裏鑽出黑影——不是霧，是實體，形如惡犬，通體漆黑，眼窩泛著幽綠，獠牙滴著腐蝕靈力的毒涎。噬靈獸！成群結隊，嘶吼著撲來，爪子刮過石壁，火星四濺。
    星辰抬劍，雷光炸出三丈弧形屏障，第一波獸群被震退，幾隻前肢焦黑，哀嚎翻滾。但這點傷攔不住它們，反而激起了凶性，後方更多從地底湧出，像潮水般壓來。
    “撐不住多久。”星辰咬牙，雷意在經脈裏奔騰，舊傷崩裂，血順著腰腹滑下，卻被劍柄上的殘雷蒸成淡霧。
    樂天一屁股坐在地上，喘得像破風箱，卻還咧嘴：“別慌，我有招。”
    他伸手往袖子裏掏，一根糖葫蘆；再往發間一摸，又一根；靴筒裏、腰帶夾層、道袍後領……嘩啦啦地往外掏，一根接一根插進地麵，圍成半圈。
    “你藏這麽多幹嘛？”星辰皺眉。
    “以防萬一嘛。”樂天嘿嘿一笑，“上次被貝貝說偷吃儲備糧，我就學乖了——藏點多的，關鍵時刻能救命。”
    話音未落，甜香彌漫。那些撲到半途的噬靈獸突然停住，鼻子抽動，綠眼盯著糖衣上的晶亮糖殼，口水滴答。
    “哢哧、哢哧。”
    一直先忍不住，低頭啃了起來。糖衣碎裂聲清脆，像是冰珠落地。接著第二隻、第三隻……轉眼間，整群獸圍在糖葫蘆陣外，瘋狂撕咬，連骨頭都嚼碎了吞下去。
    “三千根。”樂天拍拍手，“夠它們啃一會兒。”
    “你哪來這麽多？”貝貝虛弱地趴在地上，尾巴尖抖了抖。
    “藥王穀那回，倩兒給的。”樂天笑得憨，“她說‘多吃點甜的，心裏就不苦了’。我舍不得吃，全攢著。”
    貝貝耳朵動了動，沒說話，隻把尾巴輕輕搭在樂天肩上。
    星辰沒再問，他知道時間不多。他低頭看向掌心——那截焦黑的劍穗還在，邊緣銀光遊動，像凍住的星河緩緩蘇醒。
    他邁步向前，雷光護體，繞過獸群與糖陣，直逼禁地最深處。
    那裏，黑霧翻滾如沸，中央懸浮著一團扭曲的陰影，正是噬靈陣眼。可就在那陰影深處，竟浮現出一件衣裳的虛影——素白底，繡著青藤藥紋，裙角還沾著一點幹涸的泥。
    星辰瞳孔一縮。
    那是……藥王穀的弟子服。
    “不是陣法核心。”貝貝突然開口，聲音沙啞，“是記憶。她的記憶。第三世……被封在這裏。”
    “所以陣眼在吸她的魂？”星辰握緊斬月。
    “不。”貝貝搖頭，“是在複製。想用她的輪回殘片，再造一個‘容器’，繼續養噬靈陣。”
    星辰沉默一瞬，隨即抬腳，一步踏入黑霧。
    雷光炸開，斬月橫掃，卻被一股無形之力彈回。他胸口一悶，情劫鏈忽然發燙，從衣內竄出，纏上手臂，竟像活物般阻止他靠近。
    “你在怕？”星辰冷笑，“你也知道，這一劍下去，她可能活不了？”
    情劫鏈微微震顫，沒有退開，卻也不再阻攔。
    他深吸一口氣，將劍穗貼在心口。那焦黑的布條一觸皮膚，竟微微發燙，銀光順著經脈遊走，直通劍柄。
    “你說過，斬月不是我的劍，是她的劍。”他低語，“現在，還給她。”
    斬月劍身輕顫，悲鳴漸歇，劍鋒轉而溫順，指向陣眼。
    貝貝此時已爬到陣眼正下方，仰頭看著那件白衣虛影，喉嚨裏發出低吼。
    “本兔護的人，輪不到你搶。”它咬破舌尖，精血噴在脖頸項圈上。
    “天道寵兒”四字驟然亮起，裂紋蔓延，卻未斷裂。古老符文自項圈浮現，化作鎖鏈般的光紋，纏向黑霧中心。
    轟！
    琉璃光柱衝天而起，貫穿陣眼。黑霧被硬生生壓下三尺，白衣虛影劇烈晃動，仿佛被釘在了原地。
    “快！”貝貝嘶吼，尾巴炸毛，絨毛由白轉紫，又轉黑，靈力急速流逝，“隻能撐十息！”
    星辰不再猶豫。
    他反手握劍，劍尖對準自己心髒。
    “倩兒。”他閉眼，聲音極輕，“這次，換我替你走一遍。”
    劍落。
    沒有血濺。
    斬月刺入的刹那，劍身銀光暴漲，劍靈殘韻自劍鋒湧出，順著傷口鑽入體內。星辰渾身一震，經脈如被雷蛇穿行，骨骼發出脆響。
    情劫鏈驟然繃直，從他胸口炸出，化作金紅交織的鎖鏈，直衝虛空。
    鳳凰虛影浮現。
    不是幻象，是實影。通體赤金，尾羽托著星火，雙翼展開，遮天蔽日。它低頭，銜住情劫鏈末端，鳳鳴響徹地脈。
    與此同時，斬月劍內的劍靈發出劍嘯，與鳳鳴共鳴，聲波如潮，震得整座禁地搖晃。石壁崩裂，地縫合攏，黑霧哀嚎著退散。
    陣眼劇烈震顫，白衣虛影開始扭曲、碎裂。
    “成了！”樂天掙紮著抬頭，滿臉是灰，卻笑出聲，“炸了炸了！這炮仗點著了！”
    貝貝卻沒放鬆，它死死盯著陣眼深處，忽然怒吼：“還沒完！它在重組！”
    果然，黑霧並未消散，反而向中心坍縮，凝聚成一顆漆黑的心髒輪廓，表麵浮現出與倩兒額間相同的蓮紋。
    “它要自啟封印！”貝貝嘶聲，“用她的記憶重鑄陣核！”
    星辰仍跪在地上，劍還插在心口，臉色慘白如紙，可他沒拔劍。
    他伸手，將那截焦黑的劍穗從心口撕下，狠狠按在斬月劍柄的兔子刻痕上。
    “你不放。”他睜眼，目光如雷，“那我就……親手挖出來。”
    話音落，他握劍的手猛然一擰。
    劍鋒在心髒中轉動，劍靈與本源徹底交融。雷意自心口炸開，順著情劫鏈直衝鳳凰虛影。
    鳳凰長鳴，雙翼一振，銜著鎖鏈俯衝而下，直撲那顆黑心。
    轟——！
    禁地中央爆發出刺目強光，甜香與焦味混雜，糖葫蘆陣盡數化為灰燼，噬靈獸哀嚎著蒸發。
    星辰仰頭，嘴角溢血，可他笑了。
    “倩兒……我來找你了。”
    鳳凰虛影與黑心相撞的刹那，一道極細的白光自陣眼底部升起，穿過光爆中心，直射天際。
    那光中，隱約浮現出一座石台，台上少女白衣如雪，手握古劍，正將一縷金光封入心口。
    星辰的瞳孔猛地收縮。
    ——那是三十萬年前的歸墟之眼。
    而少女緩緩抬頭，隔著時空，望向他。
    她唇動了動。
    星辰聽不見聲音，卻讀懂了那句話：
    “阿辰，這次……別來。”
    他握劍的手，猛然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