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骨懸在半空，尖兒直愣愣對著倩兒心口，紅光跟打鼓似的突突跳。
    她站在火焰影子中間，頭發亂飄，倆眼金得發亮，像被啥老古董的意誌一點點吞進去。冰棺裏那女的嘴角還掛著笑呢，骨片就開始慢慢往前挪。
    星辰動了。
    沒說話，沒攢勁兒，“噌”一步跨上去。斬月劍從腰裏抽出來，劍鋒在空中劃了道銀亮的弧，“噗嗤”插進冰棺正中間——不偏不倚，剛好擋在鳳凰骨和倩兒中間。
    “嗡——！”
    劍身撞上骨片的瞬間，星光“嘭”地炸開，跟潮水似的往四周湧。整個洞都抖起來，冰碴子嘩嘩往下掉，又被股看不見的勁兒彈飛。樂天被掀得退了好幾步，把琵琶橫在胸前才穩住，跟抱著塊救命木板似的。貝貝尾巴一繞，把小麒麟護在後頭，耳朵貼地上，低吼：“劍靈醒了！”
    可不是咋的。
    斬月劍柄上那九道輪回刻痕，一道接一道亮起來，跟睡了三十萬年的記性，終於被這一劍戳破封印似的。劍身“嗡嗡”叫個不停，不是金屬抖，是種快哭出來的嘟囔，從劍脊深處鑽出來。
    冰棺裏，那跟倩兒長得一模一樣的女的，胸口輕輕起伏，心跳竟跟劍鳴一個節奏。
    “主人……”一個聲音冒出來，不是從外頭來的，是從每個人心裏鑽出來的，輕得像風，又重得壓進骨頭縫。
    下一秒，斬月劍“嗖”地離地，懸在半空。劍身光猛地漲起來，一道人影從劍尖慢慢聚起來——銀甲穿身上，腦門兒一點星痕，手裏攥著半截斷劍，單膝跪在冰棺前。
    劍靈。
    他抬頭，眼神戳在倩兒身上。她都半拉身子結晶了，皮膚泛著琉璃光，意識模模糊糊，就剩情劫鏈還在手腕上哆嗦，跟不肯滅的小火苗似的。
    “這次，我來晚了。”劍靈嘟囔，聲音裏裹著三萬年的後悔，“三十萬年前，沒護住你們。封印裂的時候，我把自己靈核毀了，就想替你多撐口氣——可還是沒攔住那一下。”
    他慢慢站起來，抬手摸過劍身，動作輕得像碰段不敢想的老夢。
    “你說過，等我回來。”他望著倩兒，“我回來了。”
    話落，劍靈雙手攥住斷劍，“噗”地紮進自己胸口。
    沒血，就光。
    一道亮得跟星河似的光柱從他身子裏爆出來，變成漫天光雨，飄飄灑灑落進冰棺。每一點光，都裹著段記性碎片——有祭壇上的火雨，有星辰抱著嬰兒跪地上起不來，有倩兒倒下時指尖最後一點溫度。
    光雨鑽進冰棺，跟鳳凰骨起了共鳴，又順著情劫鏈流進倩兒血裏。她身上的結晶開始化，膚色慢慢變回來，喘氣也勻了。那本來鬧騰的鳳凰骨，竟慢慢沉回冰裏，表麵冒出道銀紋，跟斬月劍柄上的刻痕長得一模一樣。
    “劍靈歸位。”貝貝嘟囔，“這傻劍，又來這套。”
    樂天抹把臉，聲音有點抖：“它……非得這樣？”
    “不然呢？”貝貝甩甩尾巴，“它本來就是為她生的靈。當年自毀，是因為沒護住主；現在回來，是因為話沒說完。你以為它圖啥？糖葫蘆？”
    樂天沒吭聲，就把琵琶抱得更緊了。
    光雨慢慢歇了，劍靈的影子淡得跟層霧似的。他最後看眼倩兒，又瞅向星辰——那個曾經跟他並肩打仗、扛下所有事兒的少主。
    “這一世。”他輕聲說，“換我來護你。”
    話沒完，影子徹底沒了。最後一縷光，鑽進斬月劍柄，那歪歪扭扭的兔子刻痕亮了下，就沒動靜了。
    洞裏靜得能聽見心跳。
    然後，倩兒睜眼了。
    倆眼不是金色了，是像剛亮的琥珀，清清爽爽的。她慢慢抬手，指尖蹭過情劫鏈，鏈子輕輕一抖，居然飄出聲特輕的嘟囔：“我們回家。”
    她笑了。
    不是苦笑，不是放得下，是真卸了重擔的輕鬆，像春風吹過山崗，像溪水漫過石頭。
    她轉頭，瞅向星辰。
    他正單膝跪地上，手撐著冰麵，臉白得跟紙似的。斬月劍插在冰棺上，劍身沒光了，快碎了似的。他白頭發剛才那一下後徹底掉色，正一寸寸變黑，可手心裂了道血口子，靈脈倒著流的疼讓他咬著牙。
    “阿辰。”她輕輕喊。
    他抬頭，眼神晃了下。
    下一秒，她就到他跟前，指尖輕輕點在他心口。淨化的勁兒跟暖流似的鑽進去，順著經脈倒著往上跑，把那股亂撞的靈力慢慢捋順。
    他手心的口子開始長好，皮膚下冒出道完整的星辰紋——九星串一塊兒，圍著中間一點紅光，跟宇宙剛開時的頭道光似的。
    斬月劍輕輕一抖，重新結實起來。劍柄上，新冒出來的紋路，居然跟倩兒發簪上的花樣一個模子。
    “你總這樣。”她低聲說，“不聲不響就衝上去，也不怕劍斷人沒了。”
    “你也一樣。”他嗓子啞著，“明知道會疼，還往記性裏鑽。”
    她笑出聲，眼裏閃著光：“可我們不是回來了嗎？”
    他沒說話，就慢慢抬手，把劍穗係回腰上。那根琉璃毛還纏在銀絲上，輕輕一晃，像在應和啥。
    樂天終於忍不住，一屁股坐地上：“我說，你倆能不能別光顧著對看？這洞快塌了！”
    話剛落，頭頂冰層“哢”裂道縫，碎冰嘩嘩往下掉。
    貝貝耳朵一抖：“本兔早說了，這地方陰氣重得能把糖渣凍成冰糖葫蘆——等等！”
    它突然豎起耳朵，尾巴猛地繃直。
    “冰棺……動了。”
    眾人一驚，齊刷刷轉頭。
    就見那寒玉冰棺，正慢慢往下沉。不是塌了，是像啥機關開了，穩穩當當地往地底降。棺麵紋路轉著圈，鳳凰骨和斬月劍的銀紋互相照著，居然在冰麵畫出幅星圖。
    倩兒上前一步，指尖輕輕碰冰麵。
    “它在指路。”她說，“不是結束，是開始。”
    星辰站起來，握緊斬月劍。劍身輕輕叫，不沉了，倒像久別重逢的老夥計，輕輕應著他的手心。
    “那就走。”他說。
    樂天跳起來，琵琶一甩：“走行，誰背我？這地下八成有坑，我可不想再當雷劫避雷針。”
    貝貝冷笑：“綠毛猴，你當本兔是驢啊？”
    “你倆。”倩兒笑著搖頭，“能不能別一開口就吵？”
    “它先罵我的！”樂天指著貝貝。
    “你閉嘴。”貝貝尾巴一掃，直接把他掃得打了個趔趄。
    星辰瞅著他們，嘴角動了下。
    不算笑，但已經很像了。
    冰棺沉到地底三尺，星圖全露出來，中間一點銀光指著洞那頭。那兒有道特細的縫，隱隱約約透著光。
    倩兒邁步往前走。
    星辰緊跟著。
    樂天揉著被掃疼的腰，嘟囔著跟上。
    貝貝叼起根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糖葫蘆，邊走邊啃，尾巴卷著小麒麟，嘟囔：“這屆主人真是越來越不讓人省心……”
    裂縫外頭，風聲慢慢起來了。
    星圖在冰麵上最後閃了下，徹底沒了。
    洞裏又靜了，就剩斬月劍柄上的兔子刻痕，微微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