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手指還壓在刻痕上，銅錢剛碰上，紋路“噌”地閃了下，跟活物抽了下筋似的。她猛抬頭：“別動！”
    腳步聲瞬間全停了。
    樂天剛抬腿要往下邁，被這聲喝得僵在半空，腳尖懸著半寸。他眨眨眼：“咋？這台階還得刷門禁卡啊？”
    “閉緊你的嘴。”星辰已經竄到最前頭，斬月半出鞘，雷光順著劍脊往上爬，跟蛇纏樹枝似的。他沒看台階，光盯著通道裏湧出來的風——涼得特勻，一下一下的，像裏頭有人慢慢喘氣。
    倩兒抱著貝貝，手背上的血痕還在癢，跟有根看不見的線往肉裏扯似的。她沒吭聲，指尖卻有點麻，淨化之力在經脈裏轉了圈，居然跟著那風的節奏晃了晃。
    “這風不對勁。”星辰壓著聲，“不是穿堂風，有節律——吸三下停一下，吐四下收兩下，活人的喘氣兒都沒這麽勻。”
    “合著裏頭有人打呼？”樂天縮了縮脖子，“那咱是不是該喊句‘借過，您接著睡’？”
    “你再叨叨，我直接把你塞進去當枕頭。”碧落收了銅錢，從藥囊摸出粒灰撲撲的丹丸，捏碎撒在台階邊。粉末落地沒動靜，可風一掠過來，竟泛起點青光，跟水麵漂了層油似的。
    “有靈識殘留。”她眯著眼，“不是自然風，是有人用術法抽的‘氣流引’，專門用來遮眼的。”
    “遮啥？”倩兒輕聲問。
    “遮殺招。”星辰把斬月背回去，雙手掐訣，一縷雷絲從指尖彈出來，貼著地麵往通道裏鑽。雷絲細得快看不見，跟銀線在石縫裏繞，照亮了百步內的樣子。
    通道不算窄，兩邊石壁平得很，看不出年頭。可雷絲爬到五十步外，突然一暗——不是斷了，是被啥東西吞了，連點光都沒彈回來。
    “是實的。”星辰收回雷絲，眉頭沒鬆，“不是幻陣，也不是空道，裏頭有東西專吃光。”
    樂天咽了口唾沫：“吃光？那它餓不餓啊？會不會連人也想吃？”
    “你現在閉嘴，它說不定還不知道你是塊肉做的。”碧落翻了個大白眼。
    倩兒沒管他倆鬥嘴，低頭看自己的手——血痕還在，可那股被拽的感覺更明顯了。她試著往指尖引了絲淨化之力，剛碰到空氣，那風“嗖”地一下縮回去，跟被踩了尾巴的蛇似的。
    “它認我。”她抬頭，“這風……怕我。”
    “不是怕，是饞。”貝貝突然開口，耳朵豎得筆直，尾巴炸成了蒲公英。
    “啊？”樂天懵了。
    “它們不是魂，不是鬼，也不是死東西。”貝貝爪子抓著倩兒肩膀，聲音低得快聽不見，“是‘念’——被人從活人體內硬抽出來的靈識殘片，塞牆裏當餌料的。”
    “誰幹的？”星辰問。
    “還能有誰？”貝貝冷笑，“就那血影瘋子！專玩這些陰招，把人抽筋扒骨都不帶眨眼的，老套路了！”
    空氣一下沉了。
    倩兒下意識抱緊它，貝貝尾巴尖還在抖——不是怕，是氣的。它脖子上“天道寵兒”的項圈微微發燙，跟在回應啥召喚似的。
    “所以這通道，是拿活人的念頭當燈油燒？”樂天聲音有點發虛。
    “算你聰明。”碧落點頭，“一路走一路喂，走到哪，這些念頭就醒到哪。咱要是沒察覺，走到深處，整條路都得是哭嚎聲。”
    “那現在咋辦？”倩兒問。
    “現在？”星辰瞥了眼通道，“第一批已經驚著了，躲不掉了。”
    話剛落，石壁突然泛出幽藍的光。
    不是火也不是符，是從石頭裏頭滲出來的冷光，跟水底的藻類慢慢浮上來似的。光裏浮出人影，模模糊糊的，可輪廓能看清——有站的、有跪的、還有蜷成一團的，全都張著嘴，卻沒半點聲音。
    其中一個影子動了動嘴，像是在說“救”，可氣流裏連個聲兒都沒有。
    雷絲再次彈出去，直射那影子。光一碰到雷絲，瞬間被吸得幹幹淨淨，連點漣漪都沒有。
    “真吃啊？”樂天倒抽口冷氣，“連雷都敢吃？”
    “不吃雷，吃的是雷裏的火氣。”星辰收回手，“它認活氣，不認死力氣。”
    “那我裝死行不行？”樂天往後縮了縮。
    “你裝死也沒用。”碧落冷笑，“你那樂靈體自帶音波，心跳都跟敲小鼓似的，站在這兒，跟舉著烤串進狼窩沒區別。”
    “合著我天生就是個誘餌啊？”
    “不然你以為你這運氣是用來幹啥的？”
    倩兒沒搭話，就盯著那影子——淨化之力在體內沉下去，跟水藏在井底似的。可那影子像察覺到啥，突然轉過來對著她，嘴張得老大，跟要撲過來似的。
    “別看圖樣！”貝貝低吼，“那是鉤子！看一眼，你腦子裏的念頭都得被勾走一半，到時候你都忘了自己叫啥！”
    倩兒趕緊閉眼。
    星辰一步跨到前頭，斬月出鞘三寸，雷光炸成一張網，橫在眾人麵前。電網貼著地麵鋪開，成了道弧形屏障。第一批幽影撲上來，撞在雷網上，“滋啦”一聲，跟雨點砸鐵皮似的，全被彈回去了。
    可它們不退，反而越來越多，從石壁裏一個個冒出來，無聲無息的，密密麻麻擠了一片。
    “能擋住不？”樂天抓緊了琵琶。
    “一時半會兒還行。”星辰撐著雷光，額角已經冒了汗，“這玩意兒不怕打不怕傷，雷網耗的是我的靈力，它們耗的是牆裏的‘存糧’——誰耗得過誰，還不一定。”
    “那就別耗了！”貝貝突然跳下倩兒肩膀，爪子一劃，指尖滲出血珠，滴在地上。
    血落地沒散開，反而跟油浮在水上似的，飛快攤開成一片光膜。光膜裏能看見石壁影子的底細——每一具影子裏，都牽著根細得快看不見的線，全通向通道深處。
    “控偶線！”貝貝冷笑，“它們就是傀儡，後頭有人牽著呢！”
    “那把線扯斷不就完了？”樂天問。
    “你扯得斷嗎？”貝貝瞪他，“線是靈識凝的，刀砍不斷，火燒不化，除非——”
    “除非用節奏震斷！”樂天眼睛一亮，“就跟上次破機關似的，調子對了，鎖就開了！”
    “你有譜沒？”星辰問。
    “沒譜，但能試！”樂天把琵琶抱在懷裏，手指輕輕一撥，一串短音飄出來——不高不響，剛好卡進那風的節律縫裏。
    幽影齊刷刷顫了下。
    不是後退，是抽搐，跟被電流打了似的，身體扭了一瞬。
    “哎！有戲！”樂天精神一振，“這調調治它們！”
    “再試一次，往深了震！”碧落盯著影子，“看能不能把那線震斷！”
    樂天深吸口氣，手指再撥——這次音調壓得更低，還帶點顫音，跟從地底往上爬的回聲似的。
    幽影猛地集體僵住，體內的細絲劇烈抖起來，有幾根甚至發紅、冒了煙。
    “快斷了！”倩兒低聲說。
    可就在這時候，通道深處的風突然變了。
    不再是慢悠悠喘氣，而是猛地一吸——跟巨獸張嘴似的，整條通道的空氣都被抽走了。幽影趁機往上撲，撞向雷網，數量比剛才多了好幾倍。
    星辰的雷光往下一沉，電網“哢”地裂了道縫。
    “撐不住了！”他低喝。
    “換招！”碧落一把奪過樂天的琵琶，反手一敲——音波不再是單線，直接炸成一張網，跟無數細針同時紮出去。
    幽影又顫了下，可這次沒退，反而張開嘴，跟在“吃”那音波似的。
    “它們進化了？！”樂天驚叫。
    貝貝盯著石壁，突然低吼：“不是進化！是後頭那人在調節奏！他看咱破了他的招，改路子了！”
    星辰咬著牙，重新穩住雷光，可電網的缺口已經更大了。一個幽影趁機鑽過來，直撲倩兒的臉。
    她沒動，淨化之力在體內凝成一層薄罩。幽影撞上來，跟撞上看不見的膜似的，被彈開一尺，可那股陰冷勁兒還是擦過她眉心，留下道冰痕。
    貝貝一躍而起，爪子拍地，血膜瞬間擴大，把所有人圈在裏麵。幽影撲上來，撞在血光上，“嗤嗤”響，跟熱鐵貼在雪上似的。
    “這血撐不了多久。”貝貝喘著氣，“我流的不是血，是本源。”
    “那就別流了。”星辰盯著通道深處，“咱得往前走，不是在這兒耗著。”
    “走？”樂天瞪眼，“往哪走？前頭全是飄著的啊！”
    “飄的不怕。”星辰握緊斬月，“怕的是牽飄的人。”
    他往前踏了一步，雷光重新燃起來——不是護盾，是根筆直的矛。
    倩兒站起身，沒說話，指尖的血痕突然裂了絲，一滴血珠慢慢滲出來，懸在皮膚上，沒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