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觀穹頂垂落的蛛網簌簌震顫，三足青銅爐鼎傾倒在前殿中央，爐灰裏半埋著具枯骨，腐臭混著黴味直衝鼻腔。
    哪吒將火尖槍插進龜裂的青磚縫隙，槍尖燎起的火星映出四壁彩繪——那些本該描摹三清講經的壁畫，此刻全變成了扭曲人形在火海裏掙紮的詭譎圖景。
    "坎位！"敖丙突然暴喝，龍鱗甲迸發的冰晶堪堪擋住斜刺裏劈來的骨刃。
    三個暗影刺客正從藻井缺口倒吊而下，他們關節反折的四肢竟能如壁虎般吸附梁柱，漆黑眼窩裏躍動著幽綠磷火。
    哪吒旋身橫掃的槍風掃落大片瓦礫，卻在觸及刺客衣角的瞬間被某種粘稠黑霧吞噬。
    他喘著粗氣後退半步，靴跟碾碎了地磚縫裏鑽出的屍蟲，粘液在青苔上拖出暗紅痕跡——這鬼地方連泥土都在滲血。
    "當心巽位！"羅瑤的清喝從八卦陣殘餘的靈光裏傳來。
    她正將染血的銅錢按進北鬥七星方位，每嵌一枚，刺客們襲來的軌跡就遲緩半分。
    然而陣圖邊緣已開始皸裂，那些被彈開的黑影撞上神龕時，破碎的泥塑神像竟滲出渾濁的淚滴。
    敖丙突然踉蹌著撞在哪吒後背。
    少年仙童感覺到貼著脊梁的龍鱗甲正在發燙，本該冰涼的鱗片此刻燙得像烙鐵——敖丙心口珊瑚狀的裂紋已爬上左側臉頰，冰藍血珠順著下頜滴落，在地麵灼出細小的金色火苗。
    "你他娘的把龍息收了！"哪吒反手攥住敖丙腕脈，觸到的卻是刺骨寒意。
    龍族經脈本該如江河奔湧，此刻卻在皮下凝成僵硬的冰棱。
    黑影們忽然潮水般退至簷角。
    為首刺客摘下兜帽，露出布滿咒文的光頭，他脖頸掛著串用嬰兒指骨串成的項鏈，隨著嘶啞笑聲相互撞擊："東海龍族的血果然妙極，不如讓本座......"
    話音未落，十八道黑影同時炸成黑霧。
    哪吒本能地擲出乾坤圈，金環卻穿透霧氣砸碎了供桌。
    腐臭的供果滾落滿地，露出桌底密密麻麻的怨靈符咒——這些符紙分明是新鮮貼上的。
    "調虎離山！"敖丙龍瞳驟縮，轉身時帶起的冰霜凍住了撲向羅瑤的兩道黑影。
    然而第三道霧氣已凝成實體，骨刃架上女子咽喉的刹那，陣圖最後的靈光如琉璃崩碎。
    光頭首領的指甲突然暴長三寸，漆黑指尖抵住羅瑤太陽穴："放下兵器，本座便留她全屍。"他說話時嘴角撕裂至耳根，露出的卻不是血肉，而是翻滾的怨氣。
    哪吒感覺掌心血咒在發燙，混天綾感應到主人殺意開始躁動。
    他能看見羅瑤咬破的嘴唇在翕動，那唇形分明在說"別管我"，可她垂在身側的手指卻急速掐著卦象——坤位死門，離位驚門，她在用最後的氣力推演生機。
    敖丙的龍角突然迸出裂紋，冰藍血液順著頸側紋路浸透前襟。
    他強撐著橫戟在前，聲音像是從齒縫裏擠出來的："他們想要的是星盤，羅姑娘身上有禁製，一時半刻......"
    "放你娘的屁！"哪吒突然暴起，火尖槍擦著敖丙耳畔掠過，真火燎焦了他鬢角一縷銀發。
    少年胸膛劇烈起伏著，盯著那些從瓦縫不斷滲入的黑霧，槍尖突然戳向自己心口："想要靈珠之力？
    小爺這就給你們！"
    道觀突然地動山搖。
    供桌下的怨靈符咒無風自燃，火舌舔舐過的梁柱顯露出暗金色龍紋——這哪裏是什麽道觀，分明是某位龍族大能的殞身之所！
    敖丙瞳孔驟縮，他終於明白為何禁製會吞噬龍息，那些蔓生在磚縫的青苔，分明是龍血滋養出的噬靈草。
    光頭首領突然發出非人的尖嘯。
    羅瑤趁機後仰，發間銀簪精準刺入他腕脈，然而噴湧而出的黑血竟化作鎖鏈纏住她腳踝。
    哪吒的混天綾與黑影們絞作一團時，沒人注意到首領撕裂的嘴角正在急速愈合，他盯著敖丙的眼神，像饕客望著將熟的珍饈。
    "帶她走！"敖丙突然將三叉戟插進地縫，龍吟聲震得噬靈草瘋狂暴漲。
    冰霜順著戟刃漫過青磚，卻在觸及羅瑤的瞬間化作水霧——他竟是將最後龍力凝成傳送陣，而陣眼正是自己開始結晶化的身軀。
    哪吒目眥欲裂地看著摯友半邊身體覆上冰殼，混天綾感應到主人滔天怒火，赤綾上金紋竟開始灼燒黑影們的魂體。
    他伸手欲抓羅瑤，卻見女子突然對他綻開帶血的微笑，唇間吐出無聲的卦辭：寅時三刻，鬥柄東指。
    光頭首領的骨刃毫無征兆地穿透傳送陣靈光。
    敖丙咳出的冰渣在半空凝成星圖，羅瑤的銀簪突然爆出刺目白光——那簪子根本不是凡鐵，而是半截斷裂的定海神針！
    道觀在轟鳴中坍塌，哪吒最後看到的畫麵，是敖丙用龍角撞偏骨刃，冰晶覆體的手掌攥住他腕骨；而羅瑤的白光裏浮現出星盤虛影，那些被折疊成肉梯的黑影，正在星光照耀下顯露出森森白骨.....
    混天綾裹著兩人砸穿東牆時，哪吒聽見自己心髒在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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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丙冰殼碎裂的輕響混著羅瑤簪子落地的清音，在他耳中化作滔天巨浪。
    他反手摸到火尖槍上未幹的血跡——那血不是自己的，也不是敖丙的，而是觸到羅瑤銀簪時沾上的，散發著昆侖雪蓮冷香的......哪吒瞳孔裏跳動著兩簇業火，靈珠之力在經脈中奔湧如決堤的熔岩。
    他分明聽見敖丙在身後嘶喊"靈台守一"，可羅瑤頸側滲出的血珠正順著骨刃往下淌，每一滴都在他神識裏炸開驚雷。
    "找死！"光頭首領獰笑著揮動骨刃，刀刃上附著的怨靈化作九頭鬼車直撲而來。
    哪吒不退反進，火尖槍突然脫手懸於頭頂，雙手結出的竟是佛門金剛印——前世太乙真人封印在靈珠深處的禁製寸寸崩裂，槍尖爆出的紅蓮業火裹挾著梵文衝天而起。
    羅瑤的眼淚砸在哪吒手背時，他正徒手攥住鬼車最中間的腦袋。
    業火順著指縫纏繞成鎖鏈，竟是將那團汙穢煉化成青煙。"你..."女子未盡的話語被堵在喉間，哪吒染血的手指已扣住骨刃，皮肉焦糊的聲響混著他嘶啞的怒吼："給小爺——破！"
    道觀殘存的梁柱突然同時迸發龍吟，敖丙先前布下的冰霜陣竟與紅蓮業火交融成青金色風暴。
    暗影刺客們在罡風中現出本體，竟是裹著人皮的青銅傀儡，關節處鑲嵌的怨靈珠正瘋狂震顫。
    "坎水離火，陰陽相濟..."敖丙咳著冰晶半跪在地，龍角裂紋中溢出的光點卻帶著笑意。
    他看見哪吒赤腳踏過燃燒的噬靈草，每步都在青磚烙下蓮花印記；看見羅瑤染血的銀簪自動飛向火尖槍，定海神針殘片激發的浪濤虛影中，隱約浮現星盤缺失的巽位星圖。
    當首領的頭冠被乾坤圈擊碎時，爆開的不是腦漿而是漫天符紙。
    哪吒攬著羅瑤滾出爆炸範圍，混天綾自動纏成結界。
    他感覺到懷中人在顫抖，不是恐懼而是某種灼燙的震顫——羅瑤沾著血漬的掌心正貼著他心口，靈珠之力竟在她經脈中流轉出淡金色的卦象。
    "你的血..."羅瑤突然睜大眼眸，指尖蘸取他傷口滲出的金紅血液，在殘破道袍上畫出半幅河圖。
    沾染昆侖雪蓮冷香的血跡突然開始遊動，在布料上勾勒出東海與昆侖交界處的某個坐標。
    敖丙的龍鱗劍突然發出悲鳴，三人同時抬頭望去。
    暴雨不知何時停了，雲層裂開的天隙中，二十八宿的星辰正在詭異地移位。
    奎木狼與觜火猴兩星之間，有道不屬於任何星圖的暗紅色光點正緩緩膨脹，像是天幕被灼穿的窟窿。
    哪吒握緊仍在嗡鳴的火尖槍，槍身上未幹的血跡突然顯現鱗片狀紋路。
    他想起暗影首領傀儡核心那枚刻著龍角的怨靈珠，喉間泛起腥甜——這些傀儡的鑄造之術，分明帶著東海禁地獨有的鎏金淬火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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