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輝退去時，哪吒的虎牙還咬著羅瑤滲血的腕子。
    舌尖嚐到的腥甜突然變得滾燙，他慌忙鬆口，卻見少女手腕上殘留的齒痕正被細碎銀光填滿，轉瞬愈合如初。
    "這是......"敖丙撫過重新煥發光澤的龍鱗甲，青玉冠下幾縷銀發還沾著冰晶。
    三人此刻正伏在龜裂的岩層上，腳下翻湧的赤色岩漿裏沉浮著無數青銅鎖鏈，每根鎖鏈末端都拴著塊刻滿星圖的巨石。
    羅瑤指尖劃過岩壁滲出冰霜："我們被傳送到地脈熔爐了。"她話音未落，頭頂驟然炸開墨色雷雲，先前追殺他們的怨靈龍首竟撕開空間裂縫，裹挾著星屑的獠牙已逼至敖丙後心。
    千鈞一發之際，熔岩中突然射出七道銀索。
    那些青銅鎖鏈上的星圖次第亮起，在龍首周圍織成渾天儀般的星陣。
    怨靈咆哮震落的碎石懸在半空，哪吒分明看到每顆碎石表麵都浮動著補天石的紋路。
    "跑！"敖丙龍尾卷起兩人躍向熔岩對岸。
    哪吒反手擲出混天綾，赤練纏住某根青銅鎖的瞬間，火尖槍迸發的金焰竟順著星圖紋路燒成靛青色。
    熔爐深處傳來齒輪轉動的轟鳴，十二條蟠龍柱破岩而出，將怨靈暫時困在星陣中央。
    三人衝進蜿蜒的鍾乳洞，哪吒眼中金芒大盛。
    火眼金睛掃過石壁，那些看似天然的水痕在他視野裏重組——西海鮫人淚凝成的暗號，昆侖玉虛宮禁製特有的回紋，甚至還有兩日前他們在東海集市見過的糖人簽子圖案。
    "等等。"羅瑤突然按住哪吒滲血的肩膀，蘸著他的血在鍾乳石上畫了個坎卦。
    暗河水流應聲分岔，露出水下閃著幽藍熒光的台階："這些線索是故意留下的，就像......"她頓了頓，扯斷頸間紅繩係在哪吒腕上，"像有人提前二十年就開始布局。"
    敖丙的龍鱗甲在幽暗中泛起漣漪般的波光，他忽然用尾尖挑起台階縫隙裏的東西——半片沾著龍涎香的梧桐葉，葉脈間竟嵌著女媧殿才有的五色土。
    哪吒一拳砸在石壁上，驚落的水珠映出他眼底跳動的火苗："我們就像提線木偶！
    從陳塘關鬧海到蓮花化身，每一步都被算計得......"尾音哽在喉頭，他猛地轉身，火尖槍在岩壁上拖出火星四濺的劃痕。
    溫潤的龍息忽然籠罩周身，敖丙的廣袖拂過他顫抖的脊背。
    龍君將梧桐葉放進他掌心，鱗片褪去時指尖殘餘的涼意格外清醒："你看這齒痕，是幼龍換牙期咬的。"銀發垂落間，他指著葉片邊緣細小的缺口，"二十年前西海龍宮案，被拔去龍鱗的囚犯裏，隻有敖瀾表兄養過會銜梧桐的錦鯉。"
    羅瑤突然掐訣召出河圖，八卦虛影中浮現出無數交錯的因果線。
    她沾著哪吒尚未凝固的血，在虛空中畫出個倒懸的震卦："不是算計，是有人在所有可能性裏都埋了生機。
    就像......"玉指輕點，卦象中浮現出哪吒七歲那年的塗鴉，"有人隔著三千世界，在補天石裏藏了顆種子。"
    地底深處傳來鎖鏈崩斷的巨響，幽藍台階突然開始融化。
    哪吒反手抓住兩人手腕躍入暗河，在墜入漩渦的瞬間，他看見自己腕間紅繩係著的，分明是羅瑤那截繪著補天紋的束發帶。
    水幕閉合前，敖丙的龍角突然感應到什麽似的轉向東方。
    暗流中有金光一閃而過，那分明是靈珠子轉世前，太乙真人藏在乾元山金光洞的......哪吒的指尖還殘留著青銅鎖鏈的灼熱，三人跌落在布滿青苔的台階盡頭。
    暗河漩渦的轟鳴漸遠，眼前豁然展開的穹頂空間裏，十二盞琉璃燈懸空排列成星宿圖案，將斑駁壁畫照得纖毫畢現——畫中女媧執五彩石補天的場景裏，竟用龍血勾勒著東海潮汐圖。
    "坎位第三塊地磚。"羅瑤的繡鞋輕點，青磚縫隙裏突然滲出銀沙。
    那些沙粒在半空凝結成殘缺的卦象，映得她鬢角霜花愈發剔透："這個陣法在吸收龍族血脈......"
    敖丙的龍尾鱗片突然逆立，龍鱗甲泛起不正常的赤紅。
    他伸手拂過壁畫上剝落的赭石顏料，沾在指尖的碎末竟化作細小龍影遊入燈盞："二十年前敖瀾表兄負責修繕西海龍塚，這些壁畫用的顏料裏混著龍塚珊瑚粉。"
    "難怪能追蹤到地脈熔爐。"哪吒的火尖槍在琉璃燈光裏拖出殘影，槍尖挑破某盞燈罩的瞬間，整座穹頂的星宿圖案突然倒轉。
    壁畫中女媧的衣袂無風自動，五色石裏滲出絲絲縷縷的黑霧。
    腐壞的龍涎香味道驟然濃烈。
    三十步外的陰影裏，玄鐵麵具折射著妖異的紫光。
    繡著饕餮紋的寬袍下擺掃過滿地卦象碎片，邪教教主把玩著半塊破碎的補天石，指間纏繞的因果線正與羅瑤頸間紅繩共鳴震顫。
    "龍君的嗅覺比我想象中遲鈍。"沙啞嗓音震落壁畫碎屑，他腳邊匍匐的教徒們額間都嵌著星圖銅片，"當年西海龍宮案，敖瀾剜出逆鱗保存的可不是什麽錦鯉食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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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吒瞳孔驟縮。
    火尖槍爆發的金焰照亮教主腰間玉佩——分明是昆侖玉虛宮嫡傳弟子的信物，邊緣卻用東海鮫綃裹著半片逆鱗。
    敖丙的龍角泛起冰霜，他忽然認出那鱗片缺口與自己幼年換牙時的齒痕完全吻合。
    羅瑤的河圖虛影在空中劇烈震蕩，她沾著銀沙在袖口飛速演算："這些人在用龍塚珊瑚粉做空間錨點，整個地脈熔爐是......"
    "是龍族血脈構築的囚籠。"教主抬手輕叩麵具，琉璃燈應聲炸裂成星芒。
    無數青銅鎖鏈從壁畫中穿透現實，每根鎖鏈末端都拴著塊閃爍紅光的龍血石，"從靈珠子降世那刻起，諸位踩著的每一步棋局，可都是踩著西海龍族的骸骨啊。"
    哪吒腕間紅繩突然繃直，束發帶上的補天紋路滲出金光。
    他這才發現暗河水流在穹頂倒映出蓮花虛影，與當年太乙真人重塑他蓮花身時的陣法如出一轍。
    火眼金睛穿透教主的麵具，隱約窺見麵具下流轉著玉虛宮正統仙力的......半張熟悉麵容。
    敖丙的龍尾突然卷起滿地銀沙，在三人周圍築起水霧屏障。
    龍鱗甲映出教主後方石壁的異樣——那些看似雜亂的鑿痕，分明是幼龍用新生的爪子刻下的求救信號。
    "跑得掉嗎？"教主輕笑一聲，指尖補天石突然浮現東海集市的糖人圖案。
    岩漿翻湧聲從四麵八方迫近，十二盞琉璃燈化作猙獰龍首，"畢竟連你們找到的"生機"，都是本座親手......"
    龍血石共鳴的尖嘯吞沒了後半句話。
    哪吒握槍的手背青筋暴起，他看見教主袖口滑落的梧桐葉上，沾著自己方才咬破羅瑤手腕時濺落的血珠——那血珠正沿著葉脈遊走成卦象，赫然是靈珠子轉世當天的天機軌跡。
    邪教教主玄鐵麵具下的嘴唇緩緩勾起。
    暗河倒灌的轟鳴聲穿透岩壁，十二道青銅鎖鏈突然繃直如弓弦。
    教主身後教徒們額間的星圖銅片開始滲出黑血，他們機械地抬手結印的動作，與哪吒記憶中玉虛宮基礎法訣分毫不差。
    敖丙的龍鱗甲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羅瑤的河圖虛影裏突然浮現出哪吒前世自刎時的畫麵。
    "拿下。"玄鐵麵具折射出妖異的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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