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你去縣城接一下瑤瑤”
    “啊”
    王卓看著老王，有點不明白。
    “她媽給我打電話了，說要過來吊唁”
    “我推脫不掉，她說你跟瑤瑤即便還未訂婚，但也相差不大”
    王建國抽著香煙，神情疲憊地說道。
    “嗯，什麽時候到？”
    王卓問道。
    “下午到的，你直接去白雲賓館就好”
    今天已經是星期六了，明天還要在祠堂停一天。
    下午到的，也就是說今天一早她們就出發了。
    其實按照王卓老家的習俗，沒有結婚、或者沒有訂婚是不需要過來吊唁的。
    不過既然已經過來了，也沒有將人往外推的道理。
    “那晚上她們住哪？”
    王卓問道。
    “你大媽已經收拾出來房間了，這個你不用擔心”
    王建國看了看時間，繼續說道。
    “現在就去吧，把帽子取了”
    “嗯”
    走出祠堂，王卓就頭上的白帽取下，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回家拿上鑰匙便往縣城趕去。
    “瑤瑤，今天晚上如果王卓還要守夜，你就陪著他”
    白雲賓館內，李曼換上了黑色外套，對著同樣在換衣服的周瑤說道。
    “媽，我知道”
    周瑤輕聲應道。
    這些天，她一直都沒怎麽跟王卓發信息，這種親人離去的滋味，她清楚。
    “還有”
    李曼剛想囑咐一下女兒這兩天，想了想還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都這麽大了，應該有點分寸。
    “還有什麽？”
    周瑤疑惑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沒什麽”
    很快電話響了，接通，王卓已經到了樓下。
    見到王卓的第一眼，看著他下巴長出的胡茬，周瑤有點控製不住情緒。
    這些天，他一定很難過吧？
    “阿姨”
    “瑤瑤”
    “小卓，我來開吧”
    李曼看著他紐扣上係著白繩，又注意到他眼角的黑圈，知道他這些天肯定沒有休息好。
    “沒事的，阿姨，下鄉路況你可能不熟，我來就行”
    李曼沒有繼續再說，示意周瑤到副駕，自己上了後座。
    一路周瑤不知道該跟王卓聊些什麽，隻是將自己的小手，放在了扶手箱上。
    王卓見狀，笑了笑，握住了她的手。
    當車輛行駛到祠堂外的空地時，村裏幫襯的人已經點燃了鞭炮。
    悲愴的音樂，肅靜的氛圍，似乎一下子就可以將氣氛渲染成悲傷的形狀。
    看著正中央擺放的彩色照片，李曼母子麵帶悲色地上了三炷香。
    很快一身孝服地大伯帶著一眾孝子孝孫，下跪還禮。
    禮畢，吳豔麗嘴角帶笑地將兩人迎到內堂。
    周瑤好奇地看著眾人一邊聊天一邊開著玩笑，有些好奇的看著王卓。
    “除了頭兩天大家都哭得比較傷心，現在都緩過來了”
    王卓在周瑤耳邊小聲的解釋道。
    “可是爺爺不是還在這裏？”
    周瑤眼神瞟向冰館，有些不解。
    “人的悲傷是階段性的，剛得到消息的時候，根本控製不住，可當所有人都難過了一段時間，慢慢的就會自動調節回來”
    王卓思索片刻說道。
    “當熱鬧結束了，其實才是最難過的階段”
    “哦”
    這幾天他也聽到老王跟大伯在商量，他想把奶奶接到鵬城去。
    一是擔心奶奶睹物思人，二則是羊城離鵬城很近，奶奶可以在兩座城市換著住。
    晚上，王卓沒有讓周瑤陪著守夜。
    祠堂守夜的人有不少，除了他跟堂哥，堂弟昨天也從新加坡趕了回來，再加上爺爺的一些子侄輩的叔叔們也在，用不著她熬夜在這邊陪著。
    “小卓，你女朋友哪裏人？”
    或許是守夜太過無聊，幾個叔叔從外麵弄來了木材，做了個簡易的火爐。
    “望城的，現在搬到申城去了”
    王卓烤著火說道。
    今天是三九的第一天，晚上特別冷，要不是有了火爐，估計在場的不少人都很難堅持下來。
    “看來還是你速度快，王林，你要加把勁，別回頭你弟弟結婚還在你前頭”
    “茂叔，我才剛畢業，不著急”
    王林連忙擺手道。
    “哈哈，現在說不著急，回頭等小卓結婚了，我看你急不急”
    王茂笑著打趣道。
    “對了，你們要不要打會牌？”
    王卓搖了搖頭道。
    “你們剛好夠了，我們看著油燈就好了”
    “那行，我們鬥會地主”
    見幾位叔叔開始打牌了，兄弟三人則開始了尷尬的聊天。
    王卓王林都跟這個從小在羊城長大的堂弟不熟，再加上現在又在國外讀書，完全沒什麽共同語言。
    但打斷骨頭連著筋，怎麽都是堂兄弟，兩人都不願見這個堂弟孤零零的守夜。
    經過一晚上的閑聊，熟悉後，三人就開始輪流休息。
    很快天色漸亮。
    今天的流程很多，除了親朋好友要打著鑼鼓前來吊唁，還要辦喪宴的正席。
    王卓一天不知道下跪了多少次，隻要有人來，便需要在祠堂的門口下跪迎接。
    等吃完了喪宴，又需要跪著送客。
    周瑤今天也戴上了白帽，跟著他一起下跪迎送。
    “累不累？”
    送完了最後一班客人，王卓溫柔地扶起周瑤。
    “不累”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這樣做，等於上了我家的族譜”
    “啊？”
    周瑤不解的問道。
    “上族譜不是要結婚了才行嗎？”
    “一會晚上你就知道了”
    王卓笑著沒有解釋。
    吃完晚飯，道士開始書寫所有的孝子孝孫的名字，其中就有孫媳婦周瑤的大名。
    等到道士開始唱名時，周跪在下方，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自己的名字被放在了孫媳婦的身上，而她將受到王家列祖列宗的庇佑。
    1月11日早晨，當王卓看到大伯捧著骨灰盒走出鍋爐時，他好像在高聳的煙囪裏，見到了爺爺的笑臉。
    是在對這個世界告別？
    還是在留戀？
    他不清楚。
    當墓地開始鋪土時，心頭突然湧出來的悲傷，無論如何自控，他都沒能阻擋流下來的淚水。
    這一刻，或許才是真正的離別了。
    “奶奶，我們先回學校了”
    在頭七祭奠完爺爺，王卓帶著周瑤來到了奶奶跟前。
    “嗯，快要考試了，著急回去”
    “瑤瑤，這個拿著，這幾天一直沒時間給你”
    說著，奶奶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塊被手帕包住的盒子。
    “奶奶，這個”
    周瑤想拒絕，又不知道找什麽理由拒絕，於是看向王卓。
    “拿著吧”
    王卓擠了擠她肩膀。
    “這是我剛嫁過來的陪嫁，就是普通的銀鐲子”
    打開了盒子，奶奶說道。
    “我留了六十多年，一輩子都沒跟你們爺爺拌過嘴，希望你們以後也能舉案齊眉，相互扶持”
    似乎又想起了爺爺，她抹了抹眼角，將盒子塞進了周瑤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