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兄突然前來，未曾料到，此後再聊，怕也沒了之前那番意味。”鍾離說，“然而，二師兄此番前來，應當能帶來不錯的見解。”
    夏樂嶼挑眉：“說吧，你們先前在聊什麽，我的到來當然讓你們這輛小車蓬蓽生輝。”
    鍾離笑了笑。
    解堯恩抽了抽嘴角，看向鍾離：“鍾離兄可還記得之前你我二人在聊些什麽？”
    夏樂嶼輕嗤：“你忘了？”
    解堯恩說一句，夏樂嶼懟一句，一句話都不讓解堯恩掉在地上。
    鍾離心中暗想，若是兩人去說相聲，也能一炮而紅。
    兩人都是有口才的，年紀相當，見識也相當……說不定真是一種好選擇。
    鍾離垂眸淺淺笑了笑，將思緒收回，道：“在談喜好的戲文。”
    解堯恩微笑：“不錯，正是戲文。”
    鍾離看了夏樂嶼一眼。
    解堯恩也看向夏樂嶼，道：“夏修士對戲文有多了解嗎？”
    “不，一點都不了解。”夏樂嶼彎了彎唇角。
    “既如此……”
    解堯恩折扇“啪”地打開，“鍾離兄，我們便繼續吧。”
    鍾離再看了夏樂嶼一眼，這次微微蹙眉。
    夏樂嶼聳了聳肩，似是在回答鍾離的疑惑。
    鍾離：“嗯……”
    雖說喪彪與鍾離前去山下茶樓聽戲的次數多，但夏樂嶼也是個懂行的，此番撒謊究竟是何用意？
    “怎麽了？”解堯恩問。
    鍾離收回視線，輕輕搖頭，“沒什麽。解兄請說。”
    解堯恩這下臉上的笑意擋都擋不住，“鍾離兄先前說喜歡的戲文我也聽過，我也頗為欣賞。”
    接著，解堯恩開始細細講起他和這出戲主創團隊的關係，他們還一起飲過酒吃過茶。
    夏樂嶼手指輕敲手臂，開口問：“鍾離，你更喜歡角色還是那幾位花旦？”
    一句話打斷解堯恩數分鍾洋洋灑灑的說辭。
    “我？”鍾離想了想，說，“戲中悲歡如昆山玉碎，戲外粉墨若洛水驚鴻。鑼鼓歇時水袖掩胭脂，幕簾落處釵環映燭花。何須問鏡中花與掌上蝶孰美？上台下皆是紅塵三千相，缺了哪一筆，都描不全這卷眾生繪世圖。”
    “嗯嗯，我覺得也是。”夏樂嶼揚起唇角，微微笑道。
    解堯恩的眼神瞬間冷下來。
    這個夏樂嶼，絕非善茬。
    阮嬌嬌善攻人心，李胤鵬直白，喪彪寡言少語隻顧護佑眾人，這三位於解堯恩而言，從未感受到危機感，也未察覺過敵意。
    但此刻，麵對夏樂嶼……解堯恩微眯眸子。
    巧言令色，絕不讓自己吃虧，平日裏便以戾氣示人卻不動手，用語言做利劍攻擊他人……這樣的人，生在仙門中，簡直是對修道的侮辱。
    夏樂嶼好整以暇地說：“繼續說吧，我聽著很感興趣，少城主應該不會多了我一個就不願繼續交談了吧？方才幾句交談之後，我可是覺得少城主與我臭味相投呢。”
    “是嗎？”解堯恩扇子擋住下半張臉，“夏修士如此喜歡，我也不好推拒。”
    兩個人在鍾離麵前明槍暗箭，鍾離怎能不知道？
    他隻是淡淡笑著，看著兩人不知在爭什麽，非要在言語上搶到上風。
    “行，那少城主就開始吧。”夏樂嶼說，“在進城主府之前，我可是想跟少城主聊完這出戲的幕後呢。”
    解堯恩：“我見過的事情頗多，定不讓夏修士失望。”
    鍾離垂下眼睛，在解堯恩繼續講的時候思考——他們到底在爭什麽呢？
    夏樂嶼不會無端生事，肯定有理由。
    先前解堯恩送的那些禮物鍾離都已經還回去了，難不成夏樂嶼為了這事生氣，因為沒得到喜歡的玩具便向長輩撒嬌？
    不，應當不是。
    不過夏樂嶼的心思有時也很難猜，鍾離幹脆撩開身側的窗帷，向外看去。
    他探頭的時機很巧，馬車即將進入城主府。
    七丈烏木門扉承千鈞之勢，玄鐵鉚釘如星鬥列陣。
    城主府門楣便這般展現在鍾離麵前。
    到達位置，夏樂嶼率先跳下馬車，城主府很大，但他不太在乎，轉身要扶後麵下車的鍾離。
    轉頭一看是解堯恩，又呲牙咧嘴地把胳膊收了回來。
    解堯恩也不惱，不屑一笑，順著步梯走下來。
    “不夠成熟，偏要跳下來。”解堯恩如是評價。
    夏樂嶼：“……”
    鍾離最後走出馬車，手隻是輕搭了一下夏樂嶼的胳膊，未曾借力。
    隻是做個樣子罷了。
    夏樂嶼收了手，背在身後。手指輕輕摩挲著鍾離觸碰過的地方。
    李胤鵬下了車就跑過來，“離離，你還好嗎？”
    鍾離：“能有何大礙？”
    “也是。”李胤鵬鬆了口氣。
    阮嬌嬌：“少城主，不知明日晚宴我們可否能參加？”
    “晚宴？”解堯恩理解了一下，笑著微微搖頭，“並非晚宴，而是午宴。”
    “哦？原來是午宴。”阮嬌嬌問，“為何會安排在中午？”
    鍾離目視路過每一位在為明日慶宴忙碌的家丁，說：“這事少城主與我說過，正午前來參加宴會的賓客更多，還能惠及周遭百姓，讓他們也來城主府乘涼，食些珍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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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嬌嬌：“我的天，少城主你居然如此……樂善好施！”
    “是家父的意思，阮修士過獎。”解堯恩謙虛道。
    就算再怎麽謙虛，他手裏晃得都快扇出殘影的扇子不會騙人。
    “哦，好的。”阮嬌嬌道，“少城主機智過人還如此心善，未曾了解少城主，先前說話有些過分，還請少城主見諒。”
    解堯恩：“阮修士說笑。”
    這話讓解堯恩還真不知道怎麽回。
    阮嬌嬌如此客氣，今天中午說的那番話卻一針見血字字誅心，每一句剖析的話都讓解堯恩汗顏。
    這個世界上還有比他自己更懂他的人。
    一下還出現了兩個。
    一個是一針見血的阮嬌嬌，另一個則是拐彎抹角勸說的鍾離。
    哎，今天這一天過得……感覺過了一個月。
    解堯恩引幾人先去偏院入住，鍾離又跟著他前往主殿見了城主解英江。
    帶著雲闕天宮小一輩名聲最盛的大師兄李胤鵬。
    李胤鵬走在兩個人身後，很是畏縮。
    “我嗎？一定是我嗎？”
    鍾離：“大師兄是雲闕天宮這一輩年輕弟子中最富盛名的修士，自然是大師兄與城主會晤最為合適。”
    李胤鵬苦瓜臉：“真的嗎？這不就相當於見省長嘛，我第一次見高官，怕怕。”
    “大師兄隻需如往常便可。”鍾離道，“傳聞解英江解城主偏愛英才，對大師兄頗為欣賞。”
    “真的嘛……”
    鍾離一笑：“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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