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樂嶼上前察看，才發現床下是解英江堆放紙錢的地方。
    被風一吹，紙錢四散飄在空中，將孤零零留在臥室的解堯恩嚇得一動不敢動。
    鍾離順著台階看上去，說：“看來，這間地下室與另一個地方連通，那邊的門被打開了。”
    夏樂嶼捏著一張紙錢，起身道：“去看看嗎？”
    “去嗎？”鍾離問仍在發抖的解堯恩。
    解堯恩重重咽了口水，點頭道：“去。”
    鍾離：“走吧。”
    夏樂嶼走在最後，把紙錢扔回去，重新將門帶好，裝作無人來過。
    中間是受過驚嚇的解堯恩，走在最前麵打頭的是鍾離。
    身後的門被關上，另一扇門離他們還遠，解堯恩被護在中間，手裏還被塞了一個夜明珠，讓他能在黑暗中視物。
    台階都很矮，很長，走了很久，才走到另一扇門前。
    夏樂嶼在心中腹誹：“這架勢，城主府地下都被挖空了吧？”
    這扇門後沒有光亮，隻有微風一直吹來，混雜著經久不散的香火氣味。
    鍾離牢牢將解堯恩護住，將門推開。
    屋子很小，隻有一個小靈台，擺放著一個靈位。
    在靈位前，還有燃盡的三壇香灰。
    解堯恩歪頭看，問：“不進去嗎？”
    “稍等。”
    鍾離對空蕩的小屋輕聲道，“先生，可有什麽收獲？”
    夏樂嶼的聲音從後麵傳來：“喪彪在這裏？這裏不會就是角落裏那個小屋吧？”
    這麽一說，解堯恩也想起來了。
    這就是父親那個不讓任何人靠近的小屋。
    「別進來。」
    喪彪的聲音驟然出現在小閣內，把解堯恩唬得又躲在鍾離身後。
    在他身後的夏樂嶼：“……”
    解堯恩：“這裏哪有人啊！那個喪彪不是個大高個嘛！”
    “現在不是了。”鍾離抬手拍了拍解堯恩置於他肩上的手，“先生，地上的陣法，就是我們今夜關鍵的收獲吧？”
    一張小紙人啪地拍在鍾離手背上，「不錯，老夫研究了一下，這個陣法是城中無遊魂野鬼的主要原因。」
    聲音離解堯恩很近，他差點就回頭跑了，奈何身後有夏樂嶼擋著。解堯恩再仔細一聽，這聲音有點耳熟，似乎是與鍾離同行的那個大高個。
    他偷偷摸摸冒出頭仔細看，這才看見在鍾離手背上站著的小紙人。
    額頭上還寫著一個“彪”字。
    解堯恩：“……”
    “香火在供奉誰？”鍾離問。
    喪彪：「名字被劃掉了，看不出來。」
    鍾離問身後之人：“解兄，城主這幾日來過此處嗎？”
    “來過。”解堯恩說，“據妹妹所說，今日中午父親還來了一次，進入後一刻鍾才出來。”
    「香火氣如此濃重，想必就是中午焚香所致。」喪彪的小手指著地上的陣法，說，「這個陣法很像老夫知道的鎖魂陣，不過這個更複雜些。」
    鍾離支著下巴仔細看了看，說：“此乃九陰鎖魂陣，我在書上看過此陣法。”
    夏樂嶼“嘖”了兩聲，說：“你又在藏書閣看了哪本禁書？”
    “此陣法分為陰陽兩部分。如大家所見，小閣內的陣法是九陰鎖魂陣中陽的陣法。能將陰陣中枉死者的怨氣經過陽陣轉化，形成籠罩全城的屏障，既能抵禦遊魂野鬼入侵，又能持續腐蝕陰陣中魂魄，使其在痛苦中不斷滋長戾氣。”
    鍾離說到一半，夏樂嶼的眉心已經蹙緊到可以夾死一隻蚊子了。
    他已經可以料到城外那隻厲鬼是怎麽回事了。
    “陰陣，不出意外，就在城外。”鍾離道，“而那些失蹤的百姓，是為了滋補陰陣。”
    解堯恩喃喃道：“滋補？”
    鍾離繼續道：“以活人陽氣為引，喂養陰陣，避免陰陣陰氣過盛導致陽陣無法轉化而陣法崩塌。”
    “那幾個失蹤的百姓，就是被解英江拿去滋補他養的那隻厲鬼了，是吧？”夏樂嶼咬緊牙關，一字一字說得都極其用力。
    直接將真相擺在解堯恩麵前，直接將他重創。
    他仍不敢相信事實，“什麽，我父親……殺了普通人？”
    “嗯。”鍾離沉聲道，“解城主與九陰鎖魂陣簽訂血契，此地無法踏入便是因為地上仍留有陽陣未吸收的血液，那是解城主的血。”
    「沒錯，老夫臉上差點沾上。」喪彪說，「血液有些奇怪，恐怕解城主的身體已經被侵蝕一半了。」
    鍾離歎道：“畢竟隔幾日就要來喂養陣法，難免會被鬼氣入侵。”
    夏樂嶼寒聲道：“他這麽高尚呢？就算變得不人不鬼也要護城中百姓不被小鬼騷擾？守著雲闕天宮，獵妖獵鬼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
    “那不是解城主想要的。”鍾離看了眼麵色複雜一直沉默的解堯恩，道，“解城主想要的，是‘天下第一城雲闕城’的稱呼。他想要此城內絕對的安穩，一處被世人向往的‘世外桃源’。”
    “不是還死了好幾個百姓嗎？為了護他的名聲，護雲闕城的名聲，把消息壓下去，不讓修士著手調查。嗬。”夏樂嶼冷笑，“有不利他的消息就直接捂嘴，這算什麽賢明？”
    “既然調查清楚了，我們就先回去吧。”鍾離將角落靠著的一塊木板拿過來，墊在地上，“那些血還是別踩為好。”
    喪彪剛想說什麽，鍾離已經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可以開門吧，先生？”
    「你想讓老夫撬門？」
    “可以鑽進鎖眼裏吧？”
    「……有拒絕的選項嗎？」
    鍾離笑笑：“拜托了，先生。”
    「︶︶）」
    解堯恩的人生觀已經碎得徹徹底底，世界觀好像也崩塌了，
    他的人生本就是將父親看得比什麽都重要，結果今晚一通探索，父親的形象全然崩塌，隨之，人生觀也碎了。
    一直到遠離小閣，解堯恩還是一句話都沒說。
    走在大路上，夏樂嶼問：“那個陣不抹除嗎？”
    “時候未到。”鍾離道，“九陰鎖魂陣的主要陣法是陰陣，而非陽陣。徒然妄動，怕是會放出陰陣中所困的厲鬼。”
    “哦。”夏樂嶼長出一口氣，道，“好吧，也不急於一時，等他們作秀般的紀念日辦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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