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蓉兒你等我一下下，我先向李探花問一件東西的下落。”
    沈遊輕輕握了一下黃蓉的手，一觸即分，算是安撫。
    黃蓉則是粲然一笑，“你放心過去就是了，在這裏我還出不了什麽事。”
    這樣情投意合的少年男女，看了總是容易讓人會心一笑。
    李尋歡也是如此。
    因為他想起了從前與林詩音的少年時光。
    隻是，那個拈花而笑的閨閣小姐，終究不再屬於他了...
    李尋歡也沒有資格怪任何人，他心中執拗堅守著的道義，不允許他怪龍嘯雲，那他就隻能怪自己。
    這些年的自毀，也多半是因為這些情緒而促成的。
    否則，以他的武功，就算再怎麽酗酒，身體也不該差成這樣。
    沈遊與李尋歡一同站在紅梅樹下，然而他們說的都是些煞風景的話，暗香浮動月黃昏的景色，著實不該讓兩個不對付的男人來看。
    “在下少年之時的確與王前輩有過數麵之緣，但憐花寶鑒之事確實不曾聽聞…”
    李尋歡的疑惑不似作偽。
    沈遊心裏也明白，他沒有說謊話。
    但比起為難另一個“自己”的妻子，那還是為難欠罵的李尋歡好了，人總是雙標的，沈遊從來認為自己隻是個俗人而已，對此當然也不會有例外。
    所以沈遊隻是詫異的笑道：“李探花若是故作不知，那可就沒有意思了。”
    “王叔父既然放心將一身所學托付於李探花，那自然是相信李探花能力的緣故，豈是一句不知此事就能帶過去的？”
    “若是如此，那天下的鏢局怕不是都失了信譽，無論什麽物事都不必送到該送的人手中，鏢局隻管留在自己手中便是了。”
    李尋歡一頭霧水，但隱約明白王憐花曾將自己的傳承托付於他，然而他卻不知曉此事…
    憐花公子不是無的放矢之輩，想來那份秘籍之類的東西，就算沒有交到自己手中，也放在了跟自己息息相關的地方，多半還是自己親近之人接收的。
    那個人會是誰呢？
    李尋歡略加思考，心髒上仿佛就是一陣牽疼。
    林詩音從未在李尋歡心上剜去過，代表她的那塊“肉”一動，難免讓其想起當年的情景。
    能在李尋歡離開李園之時，有資格接收憐花寶鑒的人，當年便隻有詩音了。
    ‘會是詩音嗎？’李尋歡不敢多想這個女子，更不敢再去打擾那個被自己深深傷害過、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人。
    以前他還能自己騙自己，認為傷害表妹，冷落於她，是希望表妹能選擇龍嘯雲，過上更加安定的生活。
    可無論李尋歡怎麽騙自己，都無法改變的一個事實就是，他當年的舉動，無疑是在逼迫無依無靠的林詩音去選擇龍嘯雲。
    林詩音從未真正愛過他的大哥，這讓李尋歡的所謂退讓顯得卑鄙而齷齪。
    尤其是在林詩音大婚之時棄龍嘯雲而去，跟隨來接自己的柳隨風離開，更是讓李尋歡明白自己當時錯得有多離譜。
    他不該再因為自己的麻煩而去打擾詩音了。
    所以，哪怕李尋歡心中黯然，他也沒想過去打擾林詩音，而是理智得回答道：“我雖沒有見過憐花公子的傳承，但願意回故居檢查搜尋一番，一來查看是否有什麽疏漏，二來也能詢問今日之事，解開誤會。”
    “也好。”沈遊沒什麽異議，他實在很擅長頂著一張少年天真的臉來陰陽怪氣，笑眯眯的說道：“既然如此，那明日李探花就帶我一同拜會興雲莊，如何？”
    “料想光明磊落如小李飛刀，暗器都能使成明器，不至於隻隨意通知我一個結果吧？”
    “不會吧，不會吧。”
    李尋歡還能說什麽，當然是苦笑著答應了。
    他知道，就算再怎麽為難，該麵對的事情也總是要麵對的。
    比如，好好看清楚自己的大哥。
    ………
    “怎麽樣？東西要回來了嗎？”
    白衣金環的少女遙遙站在另一頭的紅梅樹下，折了一支紅梅拿在手裏，就這麽俏生生的站立，抬眸望向沈遊的時候，則露出一個比花開瞬間還美的笑容來。
    沈遊穿一身藍衣，在皚皚白雪中更顯得清峻雋逸，這樣的冷色調在冬日似乎會更顯得清冷些。
    但他身上的氣質也實在灑脫，暖意融融。
    這樣輕快風流的少年，就算沾染寒意，也是“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自成風致。
    “怎麽不待在屋內取暖，屋內燒的炭火是上好的紅泥炭，雖然沒有銀絲炭的香氣，但至少也沒煙氣，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讓你這妮子取暖還是可以的。”
    沈遊一邊這麽念叨著，一邊伸手拂去了落在黃蓉發間的一片雪花。
    “湊合一下吧，要是連這樣的炭都嫌棄，那可就很難闖江湖了，不說遍地都是的落魄江湖客，就是尋常的富戶隻怕也用不上這樣的炭。”
    天下更是不知有多少賣炭翁。
    黃蓉“嘖”了一聲，略有些氣惱，“我倒也沒那麽何不食肉糜，一定要什麽都用最好的才成，梅家兄弟用的東西已經很能入眼了。”
    說到這裏，她又望向沈遊那雙鳳眼兒，“但你不在裏麵，我才不想待在那兒呢，他們的熱鬧跟我又沒什麽關係，一群尋常的大叔，能有什麽趣味？”
    沈遊就屈指刮了刮少女的瓊鼻，笑得燦爛，半是玩笑半是真情的說道：“原來大小姐這麽在意我的存在啊，專門跟我待在一塊兒~”
    他稍稍拉長了聲音，道：“一刻也離不得。”
    黃蓉本想嘴硬，先奚落對方一句再說，但轉念一想，杏眸靈溜溜的一轉，便決定反其道而行之，仰頭大大方方的笑道：“是啊，你難道現在才知道麽？可見之前在你家祠...”
    她是想故意調笑，說沈遊在祠堂裏講知道她的好都是騙人的。
    也想看看對方會如何回答。
    但黃蓉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那個藍衫少年已擁她入懷。
    紅梅樹下，人影成雙。有時候不說話，便已勝過言語萬千。
    黃蓉還能聽見那少年瀟灑的說道：“這樣才真正叫離不得呢。”
    “正好，我忽然...也想試試跟你待在一處是什麽感覺...”
    少年的聲音很輕很輕，除此之外他們大概隻能聽見對方輕淺的呼吸聲，感知著暖意融融的溫度，就連枝頭落雪的細碎聲似乎都聽不見了。
    唯有怦然心動。
    黃蓉聽少年說得瀟灑，似乎遊刃有餘，但她卻已瞧見少年微紅的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