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好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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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實和尚的外表可以說樸素,也可以說是邋遢。
    樸素是因為他這身僧袍樣式簡樸、材質也很一般。
    邋遢則是因為,他這件僧袍上像是沾染過泥水塵土,等汙水幹了以後留下更深的印記,偏深色的僧袍顯得愈發肮髒。
    他的鞋子也已經穿得很破舊了,就像一路走泥濘沼澤,肮髒的泥漿則是粘附了許多點點白雪。
    他麵對喬峰的質問,嘴巴抿得很緊,一言不發,臉上依然是那副悲憫的神情,悲天憫人,眉宇間卻有淡淡的掙紮與癡性,就像是獻祭一樣。
    既獻祭別人,也獻祭自己。
    老實和尚低著頭,臉上忽然有了一絲微妙的笑容,“活著的人都有貪念,對一兩銀子是貪,對一百兩銀子也是貪,貪圖口腹之欲,貪圖色相,貪圖財富...”
    “我也有貪欲,我這個出家人其實也隻是個俗人而已,跟少林不少林的又有什麽關係呢?”
    可喬峰目光如電,看人的時候仿佛能看穿這不老實的和尚心裏所有的算計,讓和尚覺著如芒在背,懾人的壓迫感就侵襲而來。
    “你現下若不想說,倒也無妨。”喬峰爽朗笑了一聲,聲線卻隱含壓迫,“某有時間,跟險些遭你毒手的幾位江湖同道一起等著,看看少林派人下來,究竟是怎麽個說法。”
    喬峰生得硬朗英武,麵上略有風霜,長發淩亂,似乎有幾分粗豪,但卻更顯燕趙男兒的氣概,他說話的時候挑了挑眉,好比輕刀快閃時的刹那鋒芒。
    一聽這話,老實和尚就明白,這裏沒有人能當著喬峰的麵汙蔑了他與少林去,但他也別以為能靠不言語就逃過該受的罪責去。
    老實和尚隻是很發愁的歎了一口氣,就像要把一生裏所有的糾結掙紮都一並吐出去。
    但他還是不願意說些實在的話。
    喬峰也不再多言語,而是點了老實和尚周身大穴,封了他的內力,又拿麻繩來綁了他的手腳。
    做完這些以後,喬峰才拱手,對眾人各施一禮,歉意真誠,沉聲道:“雖還不知我這師兄為何行奪寶之舉,喬某隻能先口頭賠個不是。但喬某願與諸位一同查清此事,待有了結果,無論好壞都該見個分明!”
    這話中的意思也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先是站在曾為少林弟子、學過少林傳承的立場上,天然認了錯。
    而後則是暫且護住老實和尚的一條性命,待弄清楚老實和尚為什麽要傷人奪寶,是背後有人指使,還是他自己錯了主意,再定責任也不遲。
    屆時,不論結果如何,喬峰都不會偏袒老實和尚,定會盡力保證其得到應有的懲戒。
    “好,那貧道就靜候佳音。”枯梅大師的神色還是那般陰沉,可聲音中卻可見讚許之意,“但話說回來,要是你這裏再無此事的聲響,那不管去丐幫還是上少林,貧道都要問問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也讓江湖同道們都好好瞧瞧,豪俠喬峰是否也是那等說話不算話、當做放屁的人。”
    喬峰沒說枯梅大師隻怕要失望、自己一口唾沫一個釘之類像是挑釁人的俏皮話,隻是坦然說道:“那便請大師拭目以待,喬某也隻能盡力不叫大師失望了!”
    他做事認公理道義,眼中所見亦是非分明。
    枯梅大師微微頷首,罷了又轉頭看向沈遊的方向,“後生一身功夫的確厲害,心也不算壞,貧道承你的情。”
    “日後若有貧道能搭上手的事,隻管說一聲。”
    枯梅大師是真沒想到,這金絲甲還能繼續送到自己手裏。
    黃蓉此時也很有眼色的回到了沈遊的身邊。
    華山一行女劍客都相繼進入了客棧。
    而沈遊也與拎著老實和尚的漢子對上了眼睛。
    這就是天龍之中豪氣衝霄的喬幫主啊。
    確切的說,喬峰現在其實還不是幫主,而是丐幫的少幫主。
    但在沈遊個人的畫外音裏,他還是習慣喬峰為喬幫主。
    青年時期的喬峰,身穿灰色棉布袍,雖然樣式樸素,不見什麽破爛,洗得幹幹淨淨的。
    身材如北人一般魁梧,濃眉大眼,高鼻闊口,一張四方國字臉,眼神顧盼之際,極有威勢。
    但此時與沈遊相視時,友善的笑一笑,也能顯出一份親和來。
    沈遊就道:“喬大俠,相逢是緣,不知可否與你拚一回桌,飲兩杯水酒?”
    喬峰就笑道:“即是有緣,兩杯又怎麽夠?”
    “按照喬某的脾氣,該飲兩壇二三十壇那才叫過癮。”
    “現下有事在身,二三十壇怕誤事,但請兄弟喝兩壇酒總是要的。”
    他這樣豪邁不羈,向來討厭迂腐之輩的黃蓉便對其討厭不起來了,拉了拉沈遊的袖子,“悄悄”說道:“小哥哥,我瞧咱們闖蕩這麽些天,也就這位大爺像是話本子裏豪氣幹雲的大俠。”
    枯梅大師陰沉沉,對於她來說就像個老巫婆,華山派的女弟子黃蓉也沒細看究竟是什麽樣,就連話兒都不曾說上一兩句呢,哪裏能有什麽印象。
    她也就能看高亞男劍術出眾,其餘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至於李尋歡?李尋歡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但黃蓉隻能看見他拖泥帶水、優柔寡斷的一麵。
    說是悄悄話,但其實這麽近,相當於明牌說話了。
    沈遊也不藏著掖著,直接用正常的語氣音量說道:“喬大俠當然能稱得上一個俠!”
    少年人語調悠悠,就像在陳述某個理所當然的事實:“現下保定城中,為梅花盜來的人不知凡幾,但隻怕沒有一位俠士的氣魄能及得上他這樣的好漢子。”
    喬峰愣了愣,隨即便朗聲大笑道:“多謝兄弟你看得起喬某這個粗人,看來今日不請你多飲兩壇子大曲是不成了!”
    他這麽說,也是感覺出沈遊此言出自真心而非捧殺的緣故。
    待坐下之後,喬峰將捆綁起來的老實和尚放於一邊,而後就催店家上酒來。
    飲下兩碗熱酒大曲,沈遊看著第三碗酒的浮沫,問出了之前就想問的話:“是我先前射出一枚暗器,才致使喬大俠的師兄廢了一隻眼睛,怎地喬大俠卻不怪罪我?”
    喬峰並非不知人情世故,也不是鐵石心腸不通情理之輩。
    但萬萬沒有因為人情世故就去混淆是非黑白的道理,他仰頭飲幹了碗中的酒方才說道:“喬某自問還是有幾分眼力的,也不是什麽不辨是非、不顧道理的人。”
    “咱們真正打鬥廝殺起來,千鈞一發刀劍無眼,哪裏能有那麽多留手的餘地?”
    “不管傷到哪裏,隻要不是卑劣的陰損招數,都隻能說是時也命也。”
    “何況,是老實和尚先做出奪寶的事情來,行事既不端,那罰就少不得吃。”
    說到這裏,喬峰的聲音也略微有些低沉,“那時我看得真切,若是他那時候願放棄用破衲功猛擊高姑娘的頭臉,及時躲避回防,而非隻是側首,怎麽也不至於廢了一隻眼睛。”
    這也正是喬峰對這個師兄最失望的地方。
    就算真對寶物起了貪念,後麵又趁機想要高亞男這樣無辜之人的性命,損人不利己,這叫怎麽回事呢?
    他九歲前,都生活在少室山下,且得玄苦長老授少林真傳。
    一直到十歲那年,喬三槐夫婦忽然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嬰孩,家中貧困,難免對他疏忽,喬峰偶然之中方才得知自己非是父母親生。
    又有丐幫幫主任慈知曉他真實身世,設香擺宴,收之為義子與門下大弟子,苦心栽培,視如己出。
    喬峰自然敬愛既是義父義母又是師父師娘的任慈秋靈素,但他對少室山的感情也很深,這裏畢竟曾是他長大的地方,少林玄苦也一樣是他的授業恩師,沒有大仇大怨,他與少林的淵源是斬不斷的。
    喬三槐夫婦便當已扔,平凡的一輩子)
    天龍原著中喬峰就是拜過玄苦與丐幫汪劍通兩人為師,所以他有少林龍爪手真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