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烽火台·初抵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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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州的風沙裹著細雪,在烽火台的磚牆上磨出歲月的溝壑。宇文淵的青緗馬車碾過結冰的官道,車轅上的寒梧紋與城牆上的“虎牙”徽記遙相呼應,卻見城頭士兵衣甲破舊,長矛上的纓穗已褪成灰白色。
    “公子,幽州刺史王延齡稱病不迎。”李虎的聲音混著戰馬噴鼻息,“末將探得,軍餉已三月未發,士兵靠啃沙棗餅充饑。”
    宇文淵掀開車簾,寒鐵戟尖輕點地麵,濺起的冰碴子落在他袖口的“持節都督”印綬上。遠處烽火台濃煙不起,顯是久未修繕,他忽然冷笑:“胡氏的手,倒是伸得長。”
    戌初刻,帥帳內燭火昏黃。宇文淵踏過結霜的帳門,見案頭堆著三疊賬冊,最上層的“空餉簿”邊角卷翹,赫然蓋著胡太後的鳳紋私印。他指尖劃過“雁門玄甲騎”的餉銀數目,墨跡新鮮得能蹭髒指腹——分明是剛偽造的賬冊。
    “都督大人深夜查賬?”監軍孫德貴搓著手進來,袖口繡著金線瑞龍,卻是南朝富商的紋樣,“幽州苦寒,軍餉總要繞道冀州轉運,難免……”
    “難免蓋上胡氏的印?”宇文淵忽然抽出寒鐵戟,戟尖劃破賬冊,露出底層的真賬——玄甲騎的餉銀,竟全進了“瑞豐號”的戶頭,“孫監軍,這‘瑞豐號’,可是胡氏私賣鹽引的幌子?”
    孫德貴臉色青白,手按劍柄:“大人莫要血口噴人!”話未說完,帳外忽然闖入十名玄甲騎,押著個遍體鱗傷的士兵:“都督,這兄弟要告禦狀,被刺史府打斷了腿。”
    傷兵從懷中掏出半塊硬餅,餅中藏著片梧桐葉——崔秀寧的梧桐苑暗號。宇文淵接過時,葉梗處的密鹽字顯形:“王延齡與胡氏聯姻,私扣軍餉購柔然戰馬。”
    “好個‘持節都督’。”他忽然冷笑,寒鐵戟橫在案頭,戟身上的“破虜”二字在燭火下泛著冷光,“孫監軍可知,太武帝定下的軍規:‘克扣軍餉者,斬;私通敵寇者,斬;辱沒虎牙令者,斬。’”
    孫德貴撲通跪地,腰間的柔然狼首佩掉在地上:“大人饒命!胡太後說,隻要斷了你的軍餉,玄甲騎便成了沒牙的虎——”
    帳外忽起狂風,吹得帥字旗獵獵作響。宇文淵的戟尖挑起狼首佩,狼眼處嵌著粒南珠,正是胡氏賞賜親信的信物。他忽然振喉長吟:“玄甲騎的牙,是用來咬柔然的喉管,不是被老鼠啃的!”
    話音未落,戟光已過孫德貴項間,狼首佩應聲而碎。血珠濺在“空餉簿”上,將胡氏的鳳紋印染成暗紅。帳中士兵皆跪地,有人認出他戟頭的璿璣錦囊——那是崔秀寧的梧桐苑標記,當年在洛陽城,曾護過無數寒門子弟。
    “明日卯初,全軍點卯。”宇文淵甩袖擲出虎牙符,“李虎,調中山郡義兵三萬,即日起接管幽州倉儲。蘇姑娘,煩請天機閣的機關師,查查刺史府的地窖——”他頓住話頭,望向帳外的烽火台,“我猜,那裏藏著本該發給弟兄們的甲胄。”
    蘇綰的紅衣在帳外一閃,腰間的九節鞭已換成了幽州特有的狼尾鞭:“公子放心,天機閣的‘地聽鼠’,早就在刺史府的地窖打洞了。”
    是夜,幽州城的積雪被染成血色。宇文淵站在烽火台上,看李虎率玄甲騎查封刺史府,地窖打開時,銀錢滾落的聲音混著戰馬嘶鳴,正是胡氏私購的柔然戰馬在廄中踏蹄。他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弓弦輕響——
    “好個宇文淵,一到幽州便斬了胡氏的爪牙。”
    轉身望去,月光下立著位騎胭脂馬的女子,身披狼皮氅,鬢角別著北燕特有的“雙鶴釵”,手中長弓泛著寒鐵光芒,正是當年北燕皇室的“驚鴻弓”。她靴底踩著塊碎玉,正是孫德貴私藏的南朝璧玉。
    “姑娘是?”宇文淵按住戟柄,卻見她弓弦上掛著串梧桐葉,正是崔秀寧的暗記。
    女子輕笑,雙鶴釵在月光下劃出銀弧:“北燕馮妙晴。”她忽然策馬近前,弓尖挑起他戟頭的鮫人玉佩,“聽說你要找破虜箭?黑水河的冰,可凍得住太武帝的戟血?”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戰馬奔騰聲,是馮妙晴的親衛“蒼狼騎”踏雪而來,馬首皆戴寒鐵狼首,與玄甲騎的寒梧紋相映成趣。宇文淵忽然輕笑,想起王若雪的算籌圖上,幽州正北的“蒼狼原”,正是北燕遺族的聚居地。
    “馮姑娘深夜造訪,可是要談合作?”他望著她弓上的“雙鶴”與自己戟上的“寒梧”,忽然明白,這塞北風沙裏的初遇,原是胡漢遺族的又一次合流,“我要幽州的兵強馬壯,你要北燕的遺民安生——如何?”
    馮妙晴的長弓忽然垂落,眼中閃過驚詫:“你怎知我是北燕遺孤?”
    宇文淵指向她靴底的碎玉:“南朝璧玉,北燕雙鶴釵,還有這蒼狼騎的戰陣——”他頓了頓,取出崔秀寧的璿璣圖,“梧桐苑的細作說,蒼狼原的胡漢百姓,已經三年沒吃過鹽了。”
    夜風卷起細雪,馮妙晴的狼皮氅獵獵作響。她忽然甩下蒼狼旗,旗上繡著半隻寒梧葉:“若你能讓蒼狼原的孩子吃上鹽,我這張弓,便隻聽你一人令。”
    烽火台上,寒鐵戟與驚鴻弓在月光下交相輝映。宇文淵望著馮妙晴鬢角的雙鶴釵,忽然想起太武帝的遺詔:“胡漢遺族,皆為朕的子民。”他忽然將虎牙符拍在石台上,符身與馮妙晴的蒼狼旗,恰好拚成完整的“天下”。
    是夜,幽州帥帳的燭火直到天明未滅。宇文淵在軍規上新增三條:“胡漢士兵同灶而食,同校而練,同賞同罰。”當第一縷陽光照在烽火台上,玄甲騎與蒼狼騎的旗幟,已在寒風中並肩揚起,寒梧紋與狼首紋,終於在塞北風沙裏,織就新的戰旗。
    寒鐵戟斜倚在帥帳門前,戟尖凝著的血珠,漸漸凍成冰晶。宇文淵知道,這顆血珠,既是孫德貴的貪墨之血,也是幽州兵民的重生之血。而馮妙晴的驚鴻弓,蘇綰的天機鎖,崔秀寧的梧桐葉,終將在這塞北風沙裏,與他的寒鐵戟一道,譜成新的破虜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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