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寒山寺·夜半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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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月籠著寒山寺的飛簷,鍾聲未響,簷角銅鈴已先一步碎了夜。蘇綰的紅衣立在“夜半鍾聲”碑前,袖中機關匣的齒輪聲,與江麵傳來的更鼓,在秋露裏織成解不開的結。忽有素白衣影自楓橋飄來,陳慶之的素雪劍穗上,凝著比霜更冷的月光。
“蘇姑娘,這是某家的和離書。”他的聲音混著江楓的沙沙聲,展開的素箋上,“陳蘇之約”四字已被墨色洇開,“從此後,南朝的雪,不沾北朝的沙。”
蘇綰的指尖在箋角停頓,那裏繡著極小的齒輪與蓮花紋——是十二年前她親手所繡的婚書。忽然發現素箋背麵,用密墨寫著“護你周全,無關婚約”,而陳慶之的素雪劍穗,竟纏著半片從銷金閣撿回的紅衣碎片。
“好。”她的聲音輕得像鍾擺,機關匣彈出火折子,火苗卻在觸及婚書時,被袖中銀線引向寒山寺的古鍾,“我天機閣的婚約,本就該用機關術來斷。”
陳慶之的睫毛忽然顫動,見她指尖在鍾體暗格連點,生了鏽的“夜半鍾”竟發出清越鳴響——不是尋常的一百零八聲,而是十九響,每七響間有半息停頓。他忽然明白,這是北朝玄甲騎的“破虜暗號”,十九響,正是當年太武帝征柔然時的凱旋之數。
“你早就知道,我會來。”宇文淵的寒鐵戟斜倚在“江楓漁火”匾下,戟身映著蘇綰焚婚書的火光,“陳將軍的和離書,藏著南朝水師的布防圖吧?”
陳慶之的素雪劍“當啷”入鞘,露出劍柄內側的刻痕——正是蘇綰十年前送他的“天機鎖”紋路:“某家若真要斷交,便不會在銷金閣,替你擋下那三枚淬毒金縷。”他忽然望向江麵,那裏有三盞寒梧燈,正按“北鬥陣”漂動,“三千玄甲騎,可是藏在白鷺洲的蘆葦蕩?”
蘇綰的婚書在火中蜷曲,卻在灰燼裏顯出血字:“破虜營,長江北岸,亥時三刻。”她望著陳慶之震驚的眉眼,忽然輕笑,淚卻落了下來:“父親說,真正的盟約,不在紙頁,在人心。”她的機關匣指向古鍾,“這鍾聲傳三十裏,既是斷約,也是聚兵。”
宇文淵的指尖撫過鍾體上的“護民”二字,那是方才敲鍾時,戟風刻下的新痕:“陳將軍可還記得,雨花台劍試時,你我內勁震出的‘南北和’紋路?”他忽然將寒鐵戟橫在二人之間,戟穗上蘇綰的衣襟碎片,正與陳慶之的劍穗,在鍾聲裏輕輕相觸,“如今玄甲騎陳兵江北,不是為了戰,是為了讓胡氏的‘白無常’,聽見胡漢同心的鍾鳴。”
陳慶之忽然取出半幅《長江布防圖》,圖上用朱砂圈著“采石磯”與“燕子磯”,正是蘇綰機關術與蕭雪流雲袖的合擊之處:“某家在和離書裏,藏了南朝水師的‘歸雁陣’破綻。”他的目光落在蘇綰腕間的璿璣鎖,“若用破虜戟的古篆為引,可破江防七隘。”
更鼓亥時,寒山寺的鍾聲再次響起,這次是完整的十九響,鍾聲裏挾著玄甲騎的馬蹄聲,自長江北岸傳來。蘇綰望著婚書的灰燼被江風吹散,忽然發現每粒火星,都映著陳慶之方才的眼神——那不是斷交的冷,是護民的熱。
“陳公子,”她忽然取出枚新鑄的齒輪,與他的素雪劍鞘嚴絲合縫,“等江南事了,我帶你去蒼狼原看蓮花——”她的指尖劃過齒輪上的寒梧紋,“那裏的蓮花,開在胡漢百姓共築的渠邊。”
陳慶之的白衣在鍾聲裏轉身,楓橋的月光,將他的背影與宇文淵的戟影,投在“夜半鍾聲”碑上,竟成了“胡漢”二字的合文。他忽然輕笑,聲音混著漸遠的鍾聲:“蘇姑娘可知,某家寫和離書時,墨裏摻了北朝的狼毫?”
是夜,寒山寺的鍾聲傳了三十裏,傳到長江北岸的玄甲騎大營,傳到謝琰府中正在破解《魯班經》的白無常死士,更傳到蘇綰的機關匣裏——那裏收著陳慶之未說出口的半句話:“斷的是婚約,續的是天機。”
蘇綰望著江麵漂動的寒梧燈,忽然明白,這場夜半鍾聲,敲碎的不是南北之約,而是困在婚約裏的執念。當陳慶之的素雪劍與宇文淵的寒鐵戟,在鍾聲裏遙相共鳴,所有的誤會與斷交,都成了護民長歌裏的頓挫——就像寒山寺的鍾聲,曆經千年,終將在江楓漁火裏,譜成胡漢同心的新章。
寒鐵戟的戟尖,還沾著敲鍾時的銅鏽,宇文淵忽然輕笑,將它遞給蘇綰:“下一次敲鍾,該用你的機關術,讓鍾聲裏,永遠藏著護民的暗號。”
江風掠過楓橋,帶走最後一絲婚書的灰燼,卻留下寒山寺的鍾聲,在江南煙雨中,與塞北的駝鈴,遙相和鳴。蘇綰知道,從這一刻起,她的機關匣裏,不再有婚約的紙頁,卻多了兩份護民的密約——一份來自北朝的戟,一份來自南朝的劍,共同在寒山寺的夜半鍾聲裏,敲響了南北和談的真正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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