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頌府外麵，吳小琴剛走出來準備去坐公交車。何長青跟她說，陳珊和養父母要一起見見她，看她什麽意思。吳小琴自然答應下來，她也很想表達感激之情，至於之後，她不會奢望有什麽改變，甚至對於陳珊，她也不希望有任何的不一樣。
    “小琴，你這是要去哪兒啊？”薑玉萍風風火火地走過來，吳小琴有點兒意外，怎麽這麽巧。“萍姐你去哪兒？”
    “我去江州市立第一醫院幫高老太太拿藥，本來應該是莊總開車去的，但是她這兩天忙，一直沒顧上。我看今天下午我沒什麽事了，高老太太這會兒午休呢，我就說我跑一趟吧，等我回來也差不多她剛醒的樣子，啥也不耽誤。莊總說她下午也早點回來，讓我隻管去。你幹嘛呢，支支吾吾？出去約會嗎？”
    薑玉萍逗吳小琴，她是覺得吳小琴總是心事重重不開心，故意逗樂一下。
    “萍姐，你看你這真能想得出來，我去見幾個老鄉，臨時有點事兒。請了半天假出來的，馮總下午去接兩個孩子，給他們做好的零食都放在餐桌上我才出來的，不影響回去做晚飯。”吳小琴想了想，也沒有說實話，這裏麵還擱著陳珊呢，這是萍姐未來的兒媳婦，她要是忽然之間知道陳珊是她吳小琴的親生女兒，會不會連帶著質疑和看不起呢，為了陳珊，也不能泄露這個秘密，先走著說吧。
    “你去的地方是哪裏？康寧花園？那咱們倆還能同路七八站呢。還能聊十塊錢的，正好。”薑玉萍喜笑顏開。
    吳小琴也笑了。能看見萍姐就是高興的事兒，誰也想不到，兩個人會有這樣的緣分吧，本質上的兒女親家的關係呢。
    車來了。兩個人上車找了空位坐下。薑玉萍忽然想起來什麽：“康寧花園啊，我兒子的準嶽父嶽母家應該是住在那裏呢。”
    吳小琴說我老鄉就是約了在那個康寧花園的附近一個小飯館，因為康寧花園算是個坐標嘛，比較好找，公交剛好也有一站。
    “那你回去會晚嗎？你剛才說還要回去做晚飯，你注意時間，別到晚高峰比較容易堵車。”薑玉萍叮囑吳小琴。
    “嗯，應該不至於，我就是見一麵聊一會兒就回來了。”吳小琴心虛地回答。
    到康寧花園站了，吳小琴下了車，薑玉萍看著她往小區門口的咖啡館門口走去。恍惚間似乎看到裏麵臨街的窗前位置上坐著兒子的女朋友陳珊，沒有來得及辯認清楚，公交車呼嘯而過。
    吳小琴腿都哆嗦了，她沉重著腳步不露聲色進了咖啡館。何長青原本說的是陳珊跑去博頌府那邊見吳小琴，吳小琴擔心遇到薑玉萍解釋不清楚，就說自己來陳珊家附近好了。
    咖啡館裏人不多，三三兩兩的也就五六處座位是有人的。吳小琴一一辨認著，忽然她看到了要見的人，陳珊和父母正坐在臨街的窗前卡座座位上盯著走進來的吳小琴。
    吳小琴眼眶一熱，淚水似乎要湧出，她硬生生用意誌把眼淚憋了回去。她一個遺棄子女的罪人，有什麽臉在撫養孩子長大的恩人麵前哭？哭什麽呢？別人看著什麽感覺。
    她略微鞠了個躬，然後就直接對著三個人走了過去。她想，也許陳珊的養父母就是要把她放在人群裏，當著人看她有什麽訴求吧。也許是自己想多了，人家就當自己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你們好，我是吳小琴。你們是陳教授謝教授和陳珊吧。我之前在電視上看到過陳珊，也看過陳教授的一個專訪，謝教授我是第一次見到。”陳珊和父母沒想到，吳小琴居然是落落大方，口齒清晰，一口標準的普通話，瘦弱的身軀，幹幹淨淨樸實的著裝，一雙大眼睛閃爍著光芒，雖然眼角的皺紋告訴了她已經不年輕了。
    陳羽良說：“您請坐，這地方還好找吧，本來我們說過去的，省得您來回跑，長青說您堅持過這邊來，那我們說來家裏，您也不同意，怕您不好找安排的地方，一下公交車就能看見，太簡陋了一點，不好意思啊。”
    陳羽良還是依然清臒儒雅的斯文讀書人的做派，說話不緊不慢，還用了尊稱“您”。吳小琴臉都紅了，說：“陳教授，謝教授，你們直接叫我吳小琴就可以了。不敢稱您，我年齡也沒你們大，啥都比不上你們的，你們可別臊著我。說起來，你們是我吳小琴的恩人。”
    陳珊一直沒說話，她在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也在努力觀察著吳小琴。
    謝冬梅看出了女兒的尷尬和緊張，她和陳珊並排坐在一起，對麵是陳羽良和吳小琴。她說：“妹妹，你別緊張，恩人說不上啊，換個角度說，你當年把陳珊給了我們，你也是我們家的恩人呢。咱客氣話別說了，心裏感恩都有。”
    吳小琴心裏感覺就好像是一陣熱浪撲麵而來。謝冬梅說的話讓她既不好意思，又有了一些不緊張的底氣。
    都是善良的人呐。吳小琴明白陳珊不知道如何稱呼自己，她主動說：“陳珊，我能看到你現在這樣太好了，總算沒有被我們這樣的人給拖累住，對不起啊，什麽好的都沒有帶給你，還給你這樣的時刻麵對困擾。我實在愧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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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珊定定地看著吳小琴，忽然沒頭沒腦說了一句：“我見過你。上次就是你吧，在銅雀路那個東苑小區，你暈倒了，我和兩個男生一起扶著你，還給了你饅頭和水喝。”
    吳小琴看著陳珊，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是你嗎，我怎麽看都是。難怪那天就覺得不太對勁兒呢。”陳珊輕輕地說。
    “確實是我，那天我是第一次見到長大之後的你，忍不住跟了你一段路，後來也是太激動了，又累又餓低血糖了，所以……後來你們給了我吃的喝的，我就趕緊離開了。對不起，沒嚇到你吧，是我不對，我就不應該出現在你麵前。”吳小琴說。
    哇，還真的是啊！陳珊在家裏懷疑的事情變成了事實，陳羽良和謝冬梅心裏百感交集，你看，送出去孩子說再也沒有任何瓜葛的母親，那也是割舍不下的親情啊，情有可原。他們看到的就是一個可憐的母親，遠遠的窺視著自己的孩子，思念著並祝福著，這有什麽不對的呢，她也沒有故意打擾任何人。
    “妹妹，你別這麽說。我們這些天也大概捋清楚了當年的事情，何澤銘跟何長青兄弟倆也跟我們複盤了當年的事情，整個說下來，其實做出最大犧牲和奉獻的就是你自己。就算當年錯已經犯下了，後續為了孩子做出的安排，我們聽了也挺佩服你的呢，妹妹。”謝冬梅說話溫聲細語，很能撫慰吳小琴緊張不安的情緒。
    “謝教授，我感謝您這麽安慰我。您跟陳教授都是大學問家，我什麽也不懂，當年太年輕無知，也就無畏，等孩子真的生下來抱在手裏，我才清醒了，我不能複製一個自己這樣的人生給我的孩子。既然沒有做好準備，那為了孩子負責，也不能讓十六歲的我去撫養這個孩子長大，我給不了她任何好的東西。”
    “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就想到了把孩子給能負責任的讀書人撫養，這樣可以保證孩子的人生不至於和我一樣在那個地方成長為上學都艱難的人，而且何萬，哦不，何澤銘也有機會繼續他的人生。我就算是狗尾續貂也好，我也不能自私地和何澤銘以夫妻名義結婚生活在一起，如果那樣，我就毀掉了我們三個人的人生，思來想去，隻有這樣，我們才能得到救贖。”吳小琴的語調低沉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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