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喧鬧城市中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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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小琴這段日子簡直是冰火兩重天。有時幸福得想呐喊,有時悲傷得想嗚咽,和陳珊的母女緣分,在中斷了三十年後又續了上來,雖然她本意堅決不去打擾陳珊的生活,卻因為一時的擔憂機緣巧合出現在了陳珊的生活裏。
    吳小琴知足了,當年的犧牲和成全賭對了。對於女兒,她選擇生出來是個冒險,留在自己身邊就全盤皆輸了,沒辦法,走了一步險棋送走了這個小生命,為的就是讓她未來不要走上自己的人生老路。
    還好,幸好。
    她的未來很光明,她人品也高尚,所在的養家又是大愛之家。
    可以了。
    夜深人靜之時,吳小琴孤獨得要發瘋。這城市這麽喧鬧,她卻如此孤獨。
    一路走來,這麽辛苦無奈,自己也不過就落了個孤家寡人的境地。前男友是別人的丈夫了;前夫進了看守所,未來還會進監獄;女兒叫別人爸爸媽媽,是別人家裏的獨生女了;兒子還在大學裏讀書h,敏感脆弱,逐步學著堅強,自己兩周也不一定能見到他一麵。
    人生的命數究竟是不是早就定好了的,吳小琴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中學時,讀魯迅小說《祝福》,看到裏麵的祥林嫂一遍一遍跟別人演繹自己的悲苦命運,到最後,聽的人厭煩了,她成了別人眼裏的一個大笑話,是個多餘的存在。
    吳小琴現在覺得自己就是那個可悲可笑可憐的祥林嫂一樣的人。
    心裏的苦楚傷悲無奈都無人可說,說什麽都矯情,隻能逼著自己一天比一天心腸更硬,但走到最後,似乎人生之路上就餘下了自己一個人,環顧四下一片荒野,看不到人煙,孤獨寂寞冷。
    忽然間看到了女兒,養得那麽好,跟自己不在同一個維度上,她幸福極了,因為求仁得仁,這就是她想要的結果啊。又突然得知女兒要動手術去救援同父異母的妹妹,吳小琴透心涼,外加氣憤,恍惚間如置身冰窟。
    再到後來的緩解和接受,見到女兒的養父母,心情更加複雜,“這麽熱鬧的世界,可是熱鬧是他們的,我什麽也沒有”,朱自清在文章裏寫的這些淒冷的文字,吳小琴一下子就領悟了文字裏的悲傷無奈。
    這個世界上的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感同身受,從來就是一個偽命題,隻是,但凡提到這個詞,就意味著當事人的遭遇是難以用文字表達的非同一般。
    吳小琴真不希望自己這一生永遠不能和平淡平凡的快樂結緣。為什麽每次都是她來麵對和收拾殘局?太難了,心裏有個巨大的空洞,再也填不上的空落落,看身邊的人鶯歌燕舞、燈紅酒綠,吳小琴從來都是羨慕,而不是嫉妒。
    與人為善,一直都是她生命的底色。就算是為了兩個自己生下的孩子祈福吧,也要永遠保有天真善良的美好。
    有一天,吳小琴看電視,電視上正好在演一部大熱的刑偵劇《我是刑警》,裏麵有一段是一個偷國家糧庫的糧食的罪犯的老婆,在被警察問話做筆錄時,講述自己每天賣白條雞的辛苦和掙錢養家的快樂和辛酸時,吳小琴的眼淚奪眶而出。
    她感覺屏幕上一邊努力想要綻放笑容,卻眼淚嘩嘩流的那個勞動婦女就是另一個吳小琴,努力掙紮著想要往上活,卻總是被人拚命拉著她往下墜,那種萬箭穿心的痛苦無奈,一下子擊穿了吳小琴平淡笑容下的堅強外殼。
    馮敏剛好看見了,沒說話,她多少明白吳小琴和電視劇裏的叫白玲的女人共情了。人生就是不容易啊。我們也許埋著頭咬牙堅持了一段路,但是生活的苦難看不到頭,希望渺茫,在風中,在遠處,就是摸不著看不見,麵前道路漫長,你還要苦哈哈不知道奮鬥多少年,才能看見或者永遠也看不見希望,那你怎麽辦?好像也隻有堅持活著吧。
    跟薑玉萍坦白了這些之後,薑玉萍心疼吳小琴,也理解她的處境。所以薑玉萍去醫院看了看陳珊,為的也是帶回好消息讓吳小琴心裏好受一點。
    薑玉萍下樓的時候,兒子送她下電梯,她悄悄問胡克儉:“那個隔壁的小姑娘就是陳珊的親妹妹嗎?她爸爸你見過了?”胡克儉趕緊製止母親:“媽,你可別瞎打聽啊,這要不是為了救人,那陳珊的爸媽也不至於非要把這個外人一看就明白的秘密暴露在所有人麵前啊!他們太偉大了。那個小冰的爸爸也是個教授博士,科研界大腕,你可別瞎打聽啊,估計大家心裏都不好受。人家的隱私,咱別瞎說啊。其實他們人都不錯,何教授也一直在自我懲罰自己,不然他女兒也不會這麽小年紀啊。”
    薑玉萍看了兒子一眼,這孩子,太單純了,也好也不好,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懷揣著和陳珊生母是好朋友的秘密。
    “越越,那陳珊有沒有跟你說,她知不知道她親生母親是誰啊?按說到現在了,應該都知道了吧。我也沒有壞心思,也不會因為這有的沒的啥身世背景看不起陳珊,你媽以前還是老師呢,我不至於這麽沒品位,就是心疼珊珊這孩子。”薑玉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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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克儉說:“我替珊珊謝謝您,媽,您真的是最懂我們的人。陳珊其實能想明白,她自己跟我說,不恨她生父生母,那會兒他們犯了錯,但錯不致死,也是因為愛,她才來到這個世界上,更是為了給她美好的未來,他們才選擇把她送了出來,那個年代,她可以體諒。現在她說自己很幸福,有爸爸媽媽還有我,還有曾經出現在她生命裏的人,都是因為愛出現的,她滿懷感恩。”
    真好。薑玉萍滿懷欣賞地打量著自己的兒子,什麽時候這個大男孩已經成長為一個獨立自主有思維能力、三觀正直善良可愛的男人了。
    看著兒子,薑玉萍想起來作家村上春樹曾說:“其實最適合你的人,從來不是那個愛而不得的人,而是看透了你的脾氣,明白你的缺點,依然還願意留下來陪你的人。”
    人生聚散無常,分分合合兜兜轉轉也是天意,造化弄人吧。
    陳羽良和謝冬梅的琴瑟和鳴,何澤銘和李萱的甘苦相依,胡克儉和陳珊的惺惺相惜,這是人們需要愛情和婚姻的意義吧。
    “越越,你回頭再來看陳珊的時候,給我拍點照片看看,那種歲月靜好,平淡幸福的就行。拍陳珊啊,我未來兒媳。”薑玉萍跟兒子告別。
    “媽你有點不對勁兒啊。你心裏有事。”胡克儉再遲鈍,也覺出點不對來。
    “沒有啊。我就是來看看你們,等陳珊後天出院我再來。”薑玉萍不想過早影響到兒子,這些過往都是大人之間的事情,陳珊現在幸福快樂就夠了。不需要背負任何包袱,別說陳羽良和謝冬梅了,就是吳小琴和何教授也不希望陳珊背負過往的一切帶來的沉重壓力。
    胡克儉送母親上了地鐵,他看著母親的背影消失在過道裏,才轉身回醫院。陳珊恢複得非常好,小冰的狀況也一天好過一天,手術起效用了。劉在石來病房看這姐妹倆的時候,陳羽良還打趣說:“我們又給你的團隊貢獻了一篇sci論文啊,起碼也能把你團隊裏的年輕人再帶出來兩個副教授吧!”劉在石說:“那肯定啊!等過段時間讓他們請你們吃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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