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家棟的疑慮是女兒這是在挽留自己呢還是客套一下。
    走肯定還是要走的，搞明白了女兒的態度比較重要，起碼意味著之後餘生是不是能經常見到她，莊家棟不太敢說原諒這個詞，當年是他可以原諒別人，現在出走了半生，麵對被選擇後丟下的女兒，他有什麽資格去要求被原諒。
    “我是說，你要是打算落葉歸根，在江州度過餘生，隻要你開口說，也是可以的，那就可以隨時留下不走。”莊惠茹一邊麵無表情目視前方開車，一邊不帶任何語調起伏地陳述自己的意思。
    似乎也不帶一絲感情。
    矛盾點就在這兒。真的沒有一絲感情的話，她完全可以不來，也可以不說這個話題，現在她說了、做了，麵麵俱到、事無巨細，然後說你自己選擇吧，真要跟著我養老，我也拒絕不了？
    真的是麵上帶出來的這麽心不甘情不願，就不會這樣把選擇權放回到他莊家棟的手裏了。這個女兒啊，得怎麽在漫漫長夜裏一邊消耗自己、一邊治愈自己，走過來的啊！
    莊家棟忽然間濕了眼眶，他努力克製著自己，遲來的深情比草賤，沒啥好說的，自己選擇的路，哭著也得走下去。
    “不用擔心我，你大姐忙完這段時間就好了，我在那邊和街區的幾個華人老人處得都挺不錯的，還有你張潔阿姨，也是一個街區的，我們也是經常見見聊聊，吃吃飯，人老了，日子就長了，差不多都是這樣的內容。“
    莊惠茹沒來由地想發火。真是對牛彈琴。行，你這日子樂嗬地就行。
    搭個梯子都不帶瞅一眼的，那你能怎麽辦。就這樣的親爹，莊惠茹表示是真心接不住哇，改天吧他掉下來啪唧摔一下，她最好都不帶看一眼的才解氣。
    還不用擔心他，誰給的這臉呢。
    倒顯得是自己上趕著，怎麽了，您是給我好吃好喝養大成人了，還是給我無窮無盡的財力托舉了，我被你扔下幾十年不管不問，我喝西北風長大啊，您活到都臨到八十歲了怕閻王爺隨時上門，自己心裏怕交代不過去了，來國內看看，連探親都說不上啊，就這麽走了，敢情這是您國內半月遊啊。
    莊惠茹的心裏波濤洶湧，就差語言上問候了，這也就是血緣上的親爹，換別人莊惠茹早就不伺候了，趕緊走，哪來的滾回哪兒去，老娘不伺候！這是親爹，你能怎麽著？還能斷親不成？人家這樣子也不像是要續上這親情的樣子啊。
    服了，不服也不行啊。
    可以安慰的是那邊大姐一家陪著，他不至於孤家寡人。
    “那個張阿姨，你們是準備處下去，奔著結婚去的嗎？”莊惠茹就是成心地這麽問。其實她早看出來了，自己這老爹壓根兒也沒有對那個張潔起什麽念頭，不說神女有意襄王無心吧，也差不多。
    “什麽？哪兒有的事？不可能一點。”莊家棟被氣笑了，這老二閨女從小就古靈精怪的，這是故意的吧。
    “你大姐昨天說了，她會留意你寄過去的那些東西什麽時候到，我們現在就是三個人三隻可以隨身攜帶的行李箱，每人隨身還一個袋子，連托運都不用，太省心了，謝謝你這幾天對我們的照顧，你有時間帶孩子來找我們玩吧，過暑假，遊學研學，怎麽樣都好。”莊家棟誠懇地說。
    “嗯好的，我真有機會去的話不會客氣，代問我大姐一家人好啊。給他們買的禮物我都在禮物包裝上寫了名字，應該也拆不混的。”
    莊家棟好想問問，你寄走的這一批次禮物，有我的沒？想想昨天吃飯人家給的茶葉套裝禮盒，就沒敢說。
    “你家的索教授，為人怎麽樣？男的這個歲數了，你得注意一下，別讓他犯啥錯誤，他時間太自由了，有錢有地位還真不是啥好事。”莊家棟提醒女兒，在他看來，莊惠茹太忙了，索隆和不坐班，那男的想找點啥事，還不是分分鍾就能把家給拆了！
    “行，我知道了。”莊惠茹照單全收，沒一點脾氣，這一下子把莊家棟整不會了。莊家棟看了看女兒的側影，這二女兒真的太像前妻了，簡直就是高明心的翻版，但是比年輕時的高明心多了一點俊朗之氣，帥酷之風。
    莊夢迪和莊惠茹要是站在一起，夢迪的女性美更足一些，惠茹的中性美更多一點，兩個女兒的好看勢均力敵、平分秋色。
    外孫女珂珂就更像她爸爸姬成勇多一點，所以姬珂和姑姑姬敏澤要比跟媽媽更像，姑侄倆外人看還以為是姐妹倆呢。
    莊家棟說：“惠茹，爸爸年輕時的選擇不一定是對的，但是既然選了這樣一條路，一定是有原因的，不求你們理解，但求尊重吧。可我現在也差不多快走完自己這一生了吧，就希望自己的兒女要盡可能讓自己的家庭更幸福美滿一些，別走父母的老路，畢竟家庭破裂的苦果，承擔的更苦的常常是孩子而不是離婚的夫妻。大人和孩子的感受方麵來說，那肯定是孩子更敏感更容易受傷，為什麽懂事的孩子患上抑鬱症的多起來了，隻是因為現在的網絡比較發達，很多事情我們能看到了，你們多少算是成功人士吧，為了孩子，經營好家庭，也是很大的成就了。”
    說到最後，莊家棟的聲音帶了點哽咽。
    “那您這一趟回國，感受最深的是什麽呢？江州的環境還可以哈，媽媽常說這裏養老是最理想的城市呢。每天感受江風帶來的空氣濕潤的感覺，風裏麵有花開的香氣，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鮮花開放，鮮切花也便宜到白菜價，您要是想每年留在江州半年時間也是沒問題的啊，媽媽的思想工作可能都不用做，老了就是多說說話聊聊天唄。”莊惠茹破釜沉舟。
    “哦，這個提議，”莊家棟不能說自己沒想過，隻是覺得不那麽現實，“你和你姐姐說過嗎？夢迪怎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