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明哥別往心裏去，\"蘇槿將相機裝進真皮保護套，溫聲安慰道，\"是我考慮不周。\"
    她越是體貼，周誌明越是如芒在背。
    走出商店時，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眼前這個舉手投足間都透著貴氣的姑娘，和他根本生活在兩個世界。
    若是將來...他拿什麽來供養這樣的金枝玉葉？
    夜幕降臨，周父笑嗬嗬地拍著兒子的肩膀：\"誌明啊，帶蘇小姐去吃點好的，可別吝嗇。\"
    周誌明勉強扯出笑容應下，心裏卻直打鼓。
    \"蘇小姐想吃什麽？\"他故作輕鬆地問道，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口袋裏皺巴巴的鈔票，心想50塊應該夠了。
    蘇槿歪著頭想了想，紅唇輕啟：\"不如去霞飛路的紅房子吧，聽說他們新來了位法國主廚。\"
    她說的隨意，周誌明卻心頭一緊——那可是上海灘最貴的西餐廳。
    踏進鋪著波斯地毯的餐廳，周誌明立刻被水晶吊燈晃得眯起了眼。
    侍者恭敬地遞上燙金菜單，上麵密密麻麻的法文讓他額頭沁出細汗。
        \"要試試這裏的焗蝸牛嗎？\"周誌明隻能僵硬地點頭。
    當蘇槿優雅地晃著紅酒杯，向他介紹波爾多紅酒的年份時，周誌明正笨拙地擺弄著麵前一排銀光閃閃的刀叉。
    他盯著餐巾上精致的刺繡，突然意識到自己連餐巾該怎麽放都不知道。
    \"沒關係的誌明哥。\"蘇槿輕聲說著，舉起酒杯與他輕輕相碰。
    水晶杯相撞的清脆聲響，在周誌明聽來卻像是嘲諷。
    神識空間裏，太初悠閑躺著道“就是在嘲諷你。”
    蘇槿的笑容不由加深。
    他看著蘇槿嫻熟地用叉子卷起意大利麵，銀叉在燈光下劃出優雅的弧度，而自己的盤子裏卻濺上了醬汁。
    結賬時，侍者恭敬地遞上賬單：整整六十元。周誌明盯著那個數字，耳邊嗡嗡作響
    ——付不起真的是太丟人了。
    誰能想到吃個飯，相當於父親辛苦一個月的薪水。
    \"沒關係誌明哥，我來。\"蘇槿已經遞出了幾張鈔票，動作自然得像是付了一杯咖啡的錢。
    周誌明張了張嘴，最終隻能頹然地垂下肩膀。
    走出餐廳時，夜風拂過周誌明發燙的臉頰。
    他偷偷瞥了眼身旁的蘇槿，她正仰頭望著星空，側臉在霓虹燈下美得不真實。
    這一刻他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他們之間隔著的，遠不止一頓天價晚餐的距離。
    當晚回到家中，周家父母早已在客廳等候多時。
    周母迫不及待地迎上前，臉上堆滿期待的笑容：\"誌明啊，今天跟蘇小姐相處得怎麽樣？\"
    周誌明腦海中立刻閃過今天一連串的窘迫場景——在福特轎車前的尷尬、相機店裏的難堪、西餐廳裏的手足無措。
    他煩躁地扯了扯領帶，語氣生硬：\"哎呀別問了，這事沒戲。\"
    周母臉色驟變，第一反應就是兒子被人嫌棄了：\"蘇家丫頭沒看上你？\"
    她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幾分難以置信。
    周誌明臉上火辣辣的，他絕不能在父母麵前承認自己今天出的那些洋相。
    他梗著脖子，把早就想好的說辭拋了出來：\"我去的時候就說了，我有喜歡的人了。蘇槿她...我沒看上。\"
    說完便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間，重重關上了門。
    客廳裏陷入短暫的沉默。
    周母疑惑地轉向丈夫：\"我看今天出門時，他對蘇家丫頭明明挺上心的啊？那眼神都直了。\"
    周父氣得拍了下茶幾：\"這小子到底在想什麽？\"
    他壓低聲音，\"蘇家要家世有家世，要模樣有模樣，那姑娘談吐氣質都是一等一的。要是換了我年輕時候...\"
    話沒說完就被周母瞪了一眼。
    而此時，周誌明正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呆。
    他想起蘇槿今天體貼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心裏像堵了塊石頭。
    他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裏，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第二天一早，周家剛吃完早飯，就有相熟的鄰居上門來打聽消息。
    來人端著茶杯，狀似隨意地問道：\"老周家的，昨天相親的事，你們家誌明看得上蘇家姑娘不？\"
    周母手裏的茶壺微微一顫，熱水差點灑出來。
    她想起兒子昨晚斬釘截鐵的態度，生怕把話說滿了下不來台，
    隻好擠出一絲笑容：\"哎喲，這事我還沒來得及細問呢。等誌明今天從學校回來，我再好好問問。\"
    這話裏的推脫之意再明顯不過。
    來人眼神頓時變得微妙起來，上下打量著周母，心裏直犯嘀咕：蘇家那樣的門第，多少人巴結都來不及，周家這小子居然還挑三揀四？
    但麵上還是堆著笑：\"也是，終身大事得慎重。\"
    臨走時，來人故意壓低聲音：\"不過啊，我聽蘇家下人說，那丫頭對你家誌明可是讚不絕口，滿意得很呢。\"
    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周母一眼。
    送走客人後，周母站在門口發了半天呆。
    她越想越氣，既惱兒子不識抬舉，又恨那個素未謀麵的張映雪
    ——要不是這個小妖精勾著兒子的魂，這麽好的親事怎麽會黃？
    \"老周！\"她轉身衝進屋裏，聲音都變了調，
    \"你兒子這是要氣死我啊！人家蘇家姑娘都相中他了，他倒好，為了個窮工人的女兒...\"
    而此時，周誌明正在教室裏心不在焉地翻著課本。
    窗外陽光正好，照得他眼前發花。
    恍惚間，他似乎又看到了蘇槿那雙含著笑意的眼睛，還有她舉杯時手腕上泛著柔光的手鏈。
    他猛地合上課本，發出一聲悶響，引得周圍同學紛紛側目。
    周誌明端著飯盤在食堂坐下，看著自己打的紅燒肉和炒雞蛋
    ——這在學生中已經算是相當不錯的夥食了。
    可剛夾起一塊肉，眼前就浮現出昨晚那頓西餐：鮮嫩多汁的牛排、精致的焗蝸牛、晶瑩剔透的紅酒杯
    ...他頓時覺得食堂的飯菜索然無味。
    \"我可以坐這裏嗎？\"一個輕柔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