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雖然不太理解，卻已經為周誌明默哀：“看來這小子要倒黴了。”
    不一會兒，周誌明提著大包小包走進來。
    他今天特意穿了新做的中山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卻在看到蘇槿的瞬間僵在了原地——
    晨光中的蘇槿一襲月白色旗袍，發間隻簪了一支白玉蘭花，整個人清麗脫俗得不似凡塵中人。
    她抬眼望來的瞬間，周誌明隻覺得呼吸都停滯了。
    \"誌明哥，有事？\"蘇槿的聲音不冷不熱，卻讓周誌明心頭一顫。
    他局促地放下禮物，額頭已經沁出細汗：\"我...我是來道歉的。昨天我父母...\"
    \"令慈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蘇槿打斷他，指尖輕輕敲著杯沿，\"誌明哥不必勉強。\"
    周誌明急得上前一步：\"不是的！是我...是我...\"他語無倫次，突然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這是我特意...\"
    蘇槿纖長的手指輕輕接過那個絲絨盒子，故作好奇地打
    ——裏麵靜靜躺著一塊嶄新的上海牌手表。
    在那個年代，這樣一塊手表足以當作聘禮，周誌明為了買它，幾乎花光了他所有積蓄。
    \"謝謝誌明哥。\"蘇槿唇角微揚，聲音輕柔得像羽毛拂過心尖。
    見她收下禮物，周誌明緊繃的肩膀終於放鬆下來。
    可這口氣還沒鬆完，就見蘇槿優雅地解下自己腕間那塊鑲滿鑽石的百達翡麗，隨手放在茶幾上。
    鑽石在陽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刺得周誌明眼睛生疼。
    她將那塊普通的手表戴在纖細的皓腕上，表帶明顯大了一圈，鬆鬆垮垮地隨時要滑落。
    \"很好看呢，\"蘇槿晃了晃手腕，笑意盈盈，\"就是有些大了，不過我很喜歡。\"
    周誌明死死盯著她手腕上那塊顯得格外廉價的手表，又看了看茶幾上那件堪稱藝術品的名表，胸口像壓了塊大石頭。
    這麽明顯的差距，連他自己都覺得送不出手，為什麽蘇槿還能笑得那麽真心？
    難道...就因為是\"他\"送的？
    這個念頭讓周誌明心頭一熱。
    他望著蘇槿溫柔的側臉，突然覺得喉嚨發緊
    ——她是真的喜歡他啊，喜歡到連這樣寒酸的禮物都珍而重之。
    \"我、我幫你調一下表帶...\"周誌明聲音發顫，伸手想去觸碰她的手腕，卻在半路停住了。
    那截雪白的腕子像上好的羊脂玉，讓他不敢褻瀆。
    蘇槿卻主動將手腕遞過去，睫毛輕顫：\"好啊。\"
    當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她微涼的皮膚時，周誌明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笨拙地調整著表帶，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心跳快得幾乎要衝出胸膛。
    這一刻，他無比確信：這個出身高貴卻為他放下身段的姑娘，是真心喜歡他的。
    這個認知讓他既感動又愧疚，想起自己先前的猶豫和退縮，簡直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
    \"好了。\"他啞著嗓子說，卻舍不得鬆開手。
    蘇槿輕輕抽回手腕，垂眸淺笑：\"正合適呢。\"她說著，卻故意讓表帶又鬆了一格，手表立刻歪斜著滑向手肘。
    周誌明完全沉浸在感動中，他鼓起勇氣提議：\"要不我們一會兒去商場，讓店員幫你調整下表帶？\"
    蘇槿眉眼彎彎，聲音輕柔似水：\"好啊。不過誌明哥剛來，先讓劉媽泡杯茶歇歇腳吧。\"
    她轉身時，旗袍下擺劃出優雅的弧度。
    這一刻，周誌明覺得眼前的姑娘簡直完美得不像話
    ——家世顯赫卻溫柔體貼，處處為他著想。
    他迫不及待地點頭答應，隻想多與她相處片刻。
    蘇槿走到角落的留聲機旁，纖指在一排黑膠唱片間流連，最後抽出一張：\"這是我很喜歡的一張唱片，卡拉揚指揮的《藍色多瑙河》。\"
    隨著唱針落下，悠揚的圓舞曲頓時充盈整個客廳。
    周誌明對這些高雅藝術一竅不通，但看著蘇槿隨著旋律輕輕晃動的身影，陽光透過紗簾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隻覺得這是世間最美的畫麵。
    劉媽適時端來兩杯咖啡。
    蘇槿那杯泛著柔和的淺棕色，杯口飄著細膩的奶沫；遞給周誌明的則是濃黑如墨的液體，在骨瓷杯裏微微蕩漾。
    \"這是巴拿馬瑰夏咖啡，\"蘇槿輕抿一口，眯起眼睛像隻饜足的貓，\"帶著獨特的花果香，你嚐嚐看。\"
    周誌明學著她的樣子端起杯子，第一口下去，苦澀瞬間在舌尖炸開。
    他強忍著沒有皺眉，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蘇槿這時才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驚訝道：\"誌明哥什麽都不加？因為劉媽不知道客人們的口味，所以都會讓客人自己加調味料。當地人確實有這樣喝的，但我實在受不了這苦味。\"
    她指了指茶幾上的銀質糖罐和奶盅。
    神識空間裏，太初已經噗呲笑出了聲。
    周誌明耳根發燙，卻仍故作鎮定：\"我覺得...還好。\"
    蘇槿紅唇微抿，眼底閃過狡黠的光：\"誌明哥真厲害。\"
    她故意拖長的尾音像羽毛般撓過周誌明的心尖，讓他既窘迫又莫名歡喜。
    陽光透過落地窗，在咖啡杯沿鍍上一層金邊。
    周誌明望著蘇槿被光暈柔化的側臉，突然覺得嘴裏殘留的苦澀都化作了蜜糖。
    周誌明強忍著苦澀，終於將那杯黑咖啡喝完，額角都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兩人乘著蘇家的福特轎車來到百貨商店，車窗外的陽光將蘇槿的側臉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
    手表店的玻璃櫃台前，店員正小心翼翼地調整著表帶。
    此時張映雪正提著飯盒站在對麵的服裝店前。
    她的嫂子指著這邊興奮地說著什麽，張映雪起初隻是隨意一瞥，卻在看清周誌明的瞬間僵住了。
    陽光刺眼，張映雪眯起眼睛。
    那個站在周誌明身邊的女子，即使隻看背影都透著與眾不同的氣質
    ——挺直的脊背，優雅的頸線，發間若隱若現的珍珠發飾。
    她聽見自己幹澀的聲音：\"一看就是資本家的大小姐。\"
    可心裏卻有個聲音在說：如果我有那樣的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