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蜂巢裏的車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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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油燈在閣樓梁上晃悠,像個喝多了蜂蜜酒的醉漢,
把養父修補蜂箱的影子拉得老長,
在木板牆上跳著笨拙的踢踏舞。
麥穗蜷在草席上數零錢,三張皺巴巴的一元紙幣和五枚硬幣在掌心發燙,
活像揣著個小太陽 —— 剛好夠兩張去縣城的車票,
多出來的硬幣還能買塊烤紅薯路上啃。
烤紅薯大媽給的名片邊角卷翹,“星軌音樂工作室” 的燙金字在燈光下像串烤焦的音符,
被她反複摩挲得發皺,倒像是蜜蜂用翅膀印出來的樂譜。
“非要去啊?”
養父的解剖刀穿過鐵絲,“哢嗒” 一聲將鬆動的蜂箱板釘牢,
刀刃與木板碰撞出細碎的火星,像撒了把碎金箔,
“縣城的錄音棚比陸氏的實驗室還花哨,
保不準把你嗓子當蜂王漿賣,
裝在水晶瓶裏標‘限量版蜂鳴’。”
他嘴上這麽說,手裏卻不停,
從褲兜掏出個鐵皮盒,裏麵碼著蜂蠟封好的蜂蜜塊,
整齊得像排等待檢閱的小士兵,“當年你養母進城參加歌唱比賽,
我在她鞋底縫了七塊蜂蠟,想著迷路了能靠甜味找回家,
結果她拿了倒數第一,卻用蜂蠟換了包向日葵種子,說比獎杯實在。”
啟程那天清晨,養蜂場的蜂箱集體振翅,
“嗡嗡” 聲在晨霧裏織出半透明的幕布,
仿佛蜜蜂在開送別演唱會。
麥穗背著用蜂箱改的帆布包,養父的解剖刀別在腰間,
刀柄纏著養母留下的紅頭繩,在晨光裏晃出細碎的紅。牛車經過村口時,
她回頭看見蜂群在屋頂盤旋,翅膀劃出的弧線竟與領養證上的 “047” 完全重合,
像蜜蜂用翅膀寫了封情書,貼在灰藍色的天空上。
縣城汽車站活像個巨型蜂巢,人潮湧動的嗡鳴蓋過了遠處的火車汽笛。
麥穗攥緊車票,藍布衫下的微型膠卷突然發燙 —— 檢票口旁的公告欄上,
陸氏製藥的 “基因篩查員招聘啟事” 貼得比蜂蜜廣告還顯眼,
月薪數字後麵跟著的零,比養蜂場的蜜蜂還要多,看得人眼暈。
“別怕,蜜蜂跟著呢。” 養父用沾著蜂蠟的手指,
在她掌心畫了隻歪歪扭扭的蜜蜂,
蠟油蹭得她手心發癢,“你養母說過,
蜂群飛過時,連影子都會變成五線譜,
咱們的調子,蜜蜂都記在翅膀上呢。”
星軌音樂工作室藏在老唱片店樓上,
樓梯扶手粘滿過期的磁帶,踩上去 “滋滋” 響,像在彈奏一首老舊的布魯斯。
開門的男人穿著印滿音符的花襯衫,
領口還沾著片烤紅薯渣,看見麥穗袖口磨破的蜜蜂刺繡,
眼睛突然亮得像摔碎的 cd 反光:“烤紅薯大媽的閨女吧?
果然帶著蜂蜜味的顫音 —— 我是她兒子,周野,叫我老周就行,別被我花襯衫嚇著,
這是我媽當年用窗簾改的,說能招蜜蜂。”
錄音棚裏堆滿生鏽的樂器,麥克風罩著褪色的蕾絲桌布,
像頂發黴的皇冠,旁邊躺著把缺了弦的吉他,
琴身刻著 “陸氏製藥滾出音樂圈” 的塗鴉。
麥穗把嗩呐抵在唇邊,剛要吹,玻璃窗外閃過黑色轎車的影子,
陸子昂的鑲鑽袖扣在陽光裏一閃,
嚇得她吹跑了調子,“噗” 地驚起藏在譜架後的三隻工蜂,圍著麥克風跳起了圓圈舞。
“好!”
老周突然拍手,耳機裏的磁帶 “哢嗒” 倒帶,震得音箱上的灰塵直掉,
“這顫音裏有蜂箱共振的雜音,比那些玻尿酸嗓子帶勁多了!現在的歌手都追求零瑕疵,可你知道嗎?
陸氏的廣告歌,缺的就是你這種帶著鐵鏽味的野調子,
像剛從蜂箱裏撈出的蜂蜜,帶著點蜂巢的澀。”
養父突然擋在麥克風前,解剖刀無意識地劃過掌心,
留下道淺紅的印子:“我們不賣嗓子,就借錄音棚用用。”
他從帆布包掏出用蜂蠟封好的收音機,像捧著顆蜂巢做的炸彈,“幫個忙,
把這個頻段錄下來 ——47.0hz,蜂巢電台。”
老周的手指在鍵盤上停頓半拍,忽然咧嘴笑了,
花襯衫上的音符仿佛活過來跳街舞:“有意思,比我去年錄的失戀朋克還狠。
不過醜話說在前頭,陸氏的狗仔隊最近盯著所有帶‘蜂巢’字眼的東西,
上周把街角的蜂蜜麵包店都翻了個底朝天,連麵包裏的蜂巢紋路都用顯微鏡查。”
錄音時,
麥穗看見老周在控製台悄悄按下個紅色按鈕,
屏幕上閃過 “反陸氏音頻數據庫” 的字樣,像道閃電劃過黑暗。
蜂箱裏的工蜂突然集體振翅,在麥克風上投下金色的影子,
與收音機裏的摩斯密碼形成奇妙的和鳴 —— 那是養母的聲音,
混著二十年前的蜂蠟氣息,從磁帶深處緩緩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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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從舊蜂巢裏挖出的陳蜜,帶著歲月的甜。
傍晚離開時,
老周塞給麥穗盒式磁帶,封麵上畫著隻振翅的山雀,爪子抓著串 “047” 的數字,
油墨還沒幹:“趕緊走,陸氏的車停在巷口第三棵梧桐樹下,
他們的保安隊長,當年偷過我大學時組樂隊的貝斯,
現在看見樂器就跟看見仇人似的。”
歸途的中巴車在山路上顛簸,麥穗摸著磁帶光滑的外殼,
忽然聽見養父低笑:“老周這小子,跟他娘一樣愛多管閑事,
當年你養母參加比賽,就是他偷偷把評委的打分表換成了蜂箱圖紙,
氣得評委直拍桌子。”
車窗外,夕陽把蜂箱染成熔金,
三隻工蜂正趴在車窗上,翅膀振動的頻率與磁帶裏的蜂鳴完全一致,
像在給汽車當導航。她忽然想起養母說過的話:“當蜜蜂開始跟著火車飛,
就是巢裏的秘密要啟程的時候。”
此刻,掌心的磁帶與微型膠卷共同發熱,像兩顆埋在蜂巢裏的種子,
等待在廢墟上開出帶刺的玫瑰 —— 那是用蜂鳴當子彈,用蜂巢當盾牌的反擊。
中巴車轉過山彎時,遠處傳來直升機的轟鳴,
陸氏的 ogo 在夕陽裏閃爍,像隻追著蜂群的禿鷲。
養父忽然把她的頭按進懷裏,
解剖刀不知何時握在手中,刀刃映著逐漸消失的晚霞,
像片熔化的金箔:“別怕,咱們的蜂巢,
從來都藏在最危險的地方 —— 就像你養母當年藏在蜂蠟裏的秘密,
至今沒人能找到,連陸氏的破掃描儀,都掃不出咱蜂箱裏的月光。”
磁帶在帆布包裏輕輕作響,像蜜蜂在哼唱一首未完成的戰歌。
麥穗閉上眼,感受著養父懷裏的溫度,
聽著蜂箱裏傳來的細碎振翅聲 —— 那是山雀初啼前的寂靜,
也是玫瑰綻放前的沉默,而他們,
正揣著整個蜂巢的秘密,在暮色裏駛向未知的黎明,
讓每個顛簸的車輪印,都成為樂譜上的音符,
等著被蜂鳴譜成最滾燙的戰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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