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初次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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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稷站在軍區大院門口,哨兵第三次核對他的工作證:"抱歉,我之前沒見過你,不能放你進去,等一下人來接。"鋼印上的農科院徽標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稷兒!"
    熟悉又陌生的女聲從身後傳來。轉身看見個穿藏藍列寧裝的中年婦女,燙卷的鬢角別著珍珠發卡。記憶自動匹配信息,母親周淑芬,市立醫院藥劑科主任。
    "媽。"方稷下意識用了原主的稱呼,嗓子發緊。
    婦女眼眶瞬間紅了,卻又強自端著架子:"瘦了。農科院沒食堂嗎?"
    沒等他回答,院裏又跑來個紮馬尾的少女,白襯衫配紅格裙,像隻歡快的蝴蝶:"哥!我在報紙上看到你了,你可真帥!"小妹方安,今年高三,最是活潑俏皮,衝著方稷比了一個大拇哥。
    "誇大其詞。"方稷把帶來的布兜換到左手,裏麵是給祖父的青山公社野山茶,"實際增產兩成七。"
    有了周淑芬和方安這兩個熟麵孔,警衛員直接放行,這也不怪警衛員,新兵來了有一段時間了,也從沒見過方稷出入,自然要負責人攔下。
    方安直接摽在了方稷的胳膊上:"哥,哥,你來給我講講你當知青的故事....."
    "安安!"母親皺眉,"幫你哥拿東西。"她目光掃過方稷洗得發白的的確良襯衫,嘴角抽了抽:"穿這樣就來了?你姑姑他們都在。"
    小樓客廳裏飄著紅燒肉的香氣。方稷剛踏進門,沙發上的戎裝男子就站了起來,父親方振國,軍區政委,肩章上的將星閃著冷光。
    "回來了。"父親的聲音像在檢閱新兵,目光掃過兒子手上的老繭,"李副部長跟我誇過你。"
    方稷還沒答話,穿碎花裙的胖婦人就插進來:"哎喲,咱們家大科學家!"姑姑方麗萍的香水味熏得人頭暈,"老劉,快看報紙上怎麽誇咱侄子的!"
    姑父劉建軍正和祖父下象棋,聞言推推眼鏡:"農業部簡報刊載,青年專家方稷的創新栽培法......"
    "不就是種地嘛。"餐桌邊玩軍模的男孩突然插嘴,被姑姑一巴掌拍在後腦勺:"小兔崽子!你表哥可是上過《人民日報》的!"
    方稷把布兜遞給祖父:"爺爺,青山公社的野茶。"
    老人灰白的眉毛揚起來。他穿著老式中山裝,左胸別著排褪色的勳章,枯瘦的手指捏了捏布包:"真貨。當年在大別山,就靠這玩意熬過胃病。"
    "開席了!"係圍裙的保姆從廚房探頭。方稷被安排在祖父左手邊,對麵是空著的座位——大哥方社的位子。
    "你哥臨時有任務。"父親給祖父斟酒時解釋,"最近局勢緊張。"
    方稷注意到母親給那個空位也擺了碗筷,還特意舀了勺他最愛吃的虎皮青椒——這是原主的記憶碎片。
    "稷兒,講講你的研究。"祖父突然開口,老人聲音沙啞卻有力,"聽說你搞的那個法子,能讓鹽堿地莊稼增產?"
    方稷放下筷子:"其實原理很簡單,石膏改良結合......"
    "爸,吃飯呢。"父親打斷道,"聊點別的。稷兒,軍區後勤部新設了農副處,正團級。"夾了一塊炒茭白給爺爺,看似哄小孩一樣說了一句"稷兒專業對口。"
    筷子在瓷盤上碰出細微聲響。方稷看見父親眼中熟悉的審視,那是看原主時的眼神,仿佛在打量次品。
    "我現在的研究剛有突破......"
    "什麽研究?"姑姑往嘴裏塞著獅子頭,"天天蹲泥巴地?你看看你手糙的!"她突然拽過方稷的手展示,"媽您看,這哪像知識分子的手!"
    祖母戴著老花鏡湊近:"挺好,像咱家土改時的樣子。"
    "稷兒是技術幹部。"父親抿了口茅台,"後勤部一樣能發揮專長,還穿軍裝。"
    方稷的指腹無意識摩挲著茶杯沿。想起青山公社的粗陶杯,鄉親們送行時塞進行李的那些禮物,他絕不能辜負。他忽然開口:"我負責三個國家級課題,涉及八省二十七縣。"
    餐桌靜了一瞬。
    "二十七縣?"姑父推眼鏡的手停在半空,"那得多少畝......"
    "吃飯。"父親敲敲桌麵,"方社像你這麽大時,已經帶兵守島了。"
    紅燒肉的油脂在盤底凝成琥珀色。方稷想起農科院食堂大師傅特意給他留的肥瘦相間的部分,想起陳雪偷偷多打的半勺雞蛋羹。
    "哥,你們育種的麥子能做麵包嗎?"方安突然問,"書上說高筋粉......"
    "安安!"母親筷子重重一放,"你高考誌願想好了沒?媽托人問了醫科大招生辦。"
    少女的耳根紅了:"我想報農學院。"
    瓷勺掉進湯碗,濺起的水珠落在雪白桌布上。母親的聲音陡然尖利:"什麽?"
    "就像哥哥那樣......"方安看出了母親的不願意,還是嘟囔著小聲說。
    "你哥是男生!"母親胸口劇烈起伏,"你學農業天天和黃土地打交道,你還怎麽嫁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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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芬。"祖父突然點名,母親有些不甘的閉嘴。老人慢慢嚼著青菜:"四三年你多大?"
    "十、十二歲。"
    "我帶著隊伍回河南老家。"祖父的筷子尖點了點方稷的方向,"看見我親妹子倒在麥田裏,手裏攥著把土。"老人渾濁的眼睛盯著兒子,"方振國,你說讓百姓吃飽肚子,算不算革命?"
    父親額角青筋跳動:"爸,時代不同了。稷兒明明能......"
    "能什麽?"祖父突然拍桌,勳章叮當作響,"我參加革命就為讓子孫瞧不起種地的?"
    方稷注視著老人顫抖的手背。那上麵有塊陳年傷疤——是原主記憶裏祖父唯一講過的戰爭故事:為護送一袋種子穿過封鎖線,左手中了槍。
    "爺爺,"方安小聲說,"我覺得哥哥特別厲害。醫生救人,可沒糧食人怎麽活?"
    "歪理!"母親突然站起來,"方稷你自己說!農科院有什麽前途?風吹日曬的,連對象都難找!"
    方稷的茶杯輕輕放回桌麵。他想起實驗室裏那株剛抽穗的雜交麥,想起青山公社曬場上金黃的穀堆。
    "媽,您記得我六歲那年嗎?"他聲音很輕,"您帶我去鄉下義診,有個孩子餓得吃觀音土。"
    母親的嘴唇開始發抖。
    "我當時問您,為什麽醫生治不好他的肚子。"方稷轉動著粗陶杯,"現在我想明白了——藥能治病,但糧食才能救命。"
    餐廳吊燈的光暈裏,塵埃緩緩沉降。姑父尷尬地清清嗓子:"其實農業部現在待遇不錯......"
    "你閉嘴!"姑姑暗瞥丈夫一眼。
    祖父卻突然笑了。他端起酒杯:"稷兒,敬你。"老人仰脖飲盡,喉結滾動得像在吞咽歲月,"我那妹子要是能喝上一碗你種的麥子粥......"
    方振國不敢和父親頂嘴,隻能靜靜聽著誇方稷,一頓飯後半段父親和母親都沒有再說話。
    爺爺根本不管他們倆,還陰陽嘲諷他們兩句,這才解放多久,就背叛自己的階級,教員都說“農業是國民經濟的基礎”,你們以為自己現在身份地位不一樣了,真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哥,"方安悄悄挪過來,"能帶我去農科院看看嗎?"
    方稷摸摸妹妹的頭發——這個動作來自原主殘存的習慣。少女發絲間有蜂花洗發精的香氣,和記憶裏幫他藏高考複習資料的小女孩一樣。
    "這個周末來,我帶你認雜交苗。"
    "真的?"方安眼睛亮得像星星,"我們生物小組都想見見《人民日報》上的大科學家!"
    "什麽大科學家。"方稷失笑,"就是種地的。"
    "騙人!你辦公室有計算機!"妹妹得意地晃著腦袋,"趙叔叔說的,全北京都沒幾台!"
    祖父突然咳嗽起來。方稷連忙給老人拍背,觸手是嶙峋的肩胛骨,像幹涸的土地上凸起的石塊。
    "稷兒,"爺爺拿茶水壓了咳嗽,看著方稷:"你那鹽堿地的法子,真管用?"
    "青山大隊試點已經成功,秋季稻會選10個試點,如果沒問題明年能推廣到黃淮海流域。"方稷給老人順了順背
    老人點點頭。
    走廊傳來腳步聲,敲門進來了一個穿軍裝的通信員,和方振國說了幾句話,方父馬上披上外套,往外邊走邊說。
    "緊急會議。"父親簡短宣布,目光掃過方稷時頓了頓,"你......今晚住下吧。"
    方稷突然有點想笑,原主在這個家裏,好像除了爺爺和妹妹,並沒有人真正歡迎他,他就像個客人一樣,角落裏方安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方稷。
    "不了,明天有批重要數據要處理。"他起身告辭,布鞋踩在大理石地麵上無聲無息。原主會留下嗎?他不知道。但試驗田裏那批雜交苗等不起。
    送他到院門口的是方安。少女突然塞給他個鐵皮盒:"媽給你的,說是治手裂的。"妹妹的睫毛投下小片陰影,"哥,其實媽剪了所有關於你的報紙......媽可想你了。"
    方稷握緊鐵皮盒。
    回農科院的夜班車上,方稷望著窗外流動的燈火。
    他忽然想起臨走時祖父說的話,老人俏皮的說:"改天帶把土來,我幫你看看成分,我也是土卡拉裏刨食的農戶出身,有些經驗,就不知道大科學家看不看得上了。"
    方稷想起這位爺爺,也是很欣慰的笑了,原主在這個家中,也是有人深切的愛著你,支持著你。當年方父本來是要安排方稷也進軍隊,但是方稷想要考農大,還是爺爺幫的自己,不然可能都上不了農大。
    車燈掃過路牌,"農業科學研究院"六個字在夜色中浮現。方稷摸出鑰匙,金屬齒痕硌著掌心。明天要檢查雜交苗長勢,要回複青山公社的來信。
    宿舍樓下,李教授窗前的台燈還亮著。老人正在燈下審閱他的雜交方案,明早又會提出一堆尖銳問題。方稷加快腳步,布鞋踩碎一地月光。此刻他無比確信,比起軍區大院的水晶吊燈,自己更願意沐浴在這片屬於農業科學的星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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