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春風化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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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科院大禮堂的紅綢橫幅新得發亮,"熱烈祝賀鄭懷山同誌平反暨冬星項目組成立大會"的標語墨跡似乎還未幹透。
方稷站在門口簽到處,心中一片炙熱和欣喜。
"方工!"陳雪小跑過來,辮梢上的紅頭繩像兩粒跳動的火星,"鄭教授到了!"
禮堂外傳來紅旗車的刹車聲。
正看見鄭國棟攙著父親下車,因為腿上的傷還沒有痊愈,鄭懷山走路還需要借助拐杖才能更好的行動。
鄭懷山今天穿了件嶄新的藏藍中山裝,胸前別著朵大紅花,消瘦的臉頰上泛著久違的紅暈。
"鄭教授!"方稷上前扶住老人另一側,觸手卻摸到一把骨頭,即使在醫院調養了半個月,老人依然輕得像片秋葉。
鄭懷山握住方稷的手,不知道第多少次,滿是激動的說:"孩子,謝謝你。"
方稷聽的都不好意思了:“鄭教授,您別再謝了,再說就太見外了。”
鄭懷山點點頭,塞給方稷一支老式鋼筆,鍍金筆帽上刻著"燕京大學1937"。方稷認出這是爺爺照片裏別在青年鄭懷山胸前的同一支。
"這太貴重......"
"比不上你給我的。"鄭懷山拍拍他肩膀,枯瘦的手指像樹根般有力,"走,進去吧。"
禮堂裏瞬間安靜下來,隨即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同誌們。"趙省長站在話筒前,聲音有些發顫,"今天,我們不僅是為一位優秀的科學家平反,更是為真理和正義正名!"
"......現任命鄭懷山同誌為冬星項目組首席專家!"趙省長的宣布引來又一陣掌聲。鄭懷山起身時踉蹌了一下,扶住講台才站穩。
"我老了。"老人的聲音像砂紙摩擦,卻意外地清晰,"這些年在農場,夜裏睡不著就數星星。現在才知道,最亮的星..."他轉向方稷的方向,"是你們這些年輕人點起來的。"
掌聲中,鄭國棟突然離席,在眾目睽睽之下向方稷深深鞠了一躬。方稷慌忙起身阻攔,卻被塞了個牛皮紙袋,裏麵是鄭國棟的調令,上麵寫著"即日起調入冬星項目組,任方稷同誌助手"。
"這不行!"方稷急得直擺手,"您是我老師......"
"我爸說的。"鄭國棟難得地笑了,"讓我跟著你學點新東西。"
鄭懷山現在作為重點保護對象,走到哪除了鄭國棟還配備了一個警衛員,就是防止有沒有清掃幹淨的人做什麽不利於鄭懷山的事情,而鄭懷山不隻是一個為了國家勇於抗爭的人,他更是冬星的總負責人,這個關係到千千萬萬人吃飽飯的重要使命,所以住院的半個多月都是警衛護衛,除了鄭國棟這個親兒子誰也沒見到。
可是鄭懷山是想見一見方家人的,這一家人和自己不光是老相識,現在更是自己的恩人,他們全家給自己的幫助,隻能說此生難還。
方稷看到父親出現在會場。
"家裏準備了便飯。"父親的聲音壓得很低,"首長特批老鄭可以外出兩小時。"
軍區大院的梧桐樹新發了嫩芽。方稷遠遠就看見爺爺站在小樓門前,手搭涼棚張望。老人今天穿了件對襟唐裝,那是他當政協委員時的"禮服"。
"老鄭!"爺爺三步並作兩步迎上去,兩個老人緊緊相擁。
方稷注意到鄭懷山跛著腳緊走那幾步時,疼得額頭都冒了汗。
客廳裏飄著紅燒肉的香氣。方稷驚訝地發現母親居然也在,她本該在醫院值班。周淑芬係著圍裙從廚房出來,在圍裙上擦了擦手:"鄭教授好,國棟也來啦?快坐!"
方安從裏屋探出頭,又飛快地縮回去。不一會兒,她端著個搪瓷盤出來,上麵擺著六杯黃山太平猴魁,這是方爺爺自己每年珍藏的那一點茶,平日裏從來不舍得喝。
"方政委。"鄭懷山接過杯子時手有些抖,"這次多虧你們......"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爺爺打斷他,從五鬥櫃取出瓶茅台,標簽已經發黃,"五三年的,就等著今天喝。"
酒過三巡,鄭懷山的臉色紅潤起來。他突然從懷裏掏出個布包:"老方,物歸原主。"
爺爺展開布包,裏麵是一條項鏈。兩個老人相視一笑,仿佛回到了燕京大學的青蔥歲月。
"什麽這麽寶貝?"方社好奇地問。
"你爺爺送我保平安的。"爺爺把鑰匙傳給眾人看,"我下放的時候,你爺爺把他的護身符送我了。"
"爸。"方振國突然放下酒杯,"馬振邦交代了。"
客廳裏霎時安靜。窗外的知了聲突然變得刺耳。
"他背後還有人。"父親的聲音很輕,"供出個名字,計委的韓副主任。"
鄭懷山的手突然一抖,酒灑在嶄新的褲子上。方稷注意到老人的瞳孔驟然收縮,那是聽到極度危險信號的本能反應。
"韓樹理?"鄭懷山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他不是五九年就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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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秘密調回來了。"父親給老人續上酒,"分管軍工配套。馬振邦家裏搜出了大量槍支,最終去向都是他批的。"
方稷的筷子停在半空。前世他讀過韓樹理的傳記,這位"文革"後期崛起的實權派,在八十年代初因倒賣軍需物資被判刑,但從未有人把他與農業腐敗案聯係起來。
"冬星項目要小心了。"爺爺突然說,"老韓手伸得長。"
鄭國棟放下碗:"我們的試驗田已經加了崗哨。"
"不夠。"方振國從公文包取出份文件,"這是特批的持槍警衛名單,明天到崗。"
文件傳遞到方稷手裏時,他注意到末尾的批示簽名龍飛鳳舞,卻蓋著中央某領導小組的鮮紅公章。
母親端上最後一道菜,什錦火鍋,湯麵上漂著金黃的蛋餃。這是上海做法,方稷知道母親為這頓飯準備了多少天。
"鄭教授嚐嚐這個。"周淑芬給客人布菜,"聽稷兒說您在農場落下了胃病......"
"媽!"方稷急忙打斷,卻見鄭懷山笑著擺手。
"不礙事。"老人舀了勺湯,"比農場過年時的白菜燉肉強多了。"
兩個老兵很快聊起了往事。方稷注意到父親今天格外健談,甚至講起了很少提及的上甘嶺戰役,那是他和鄭國棟初次相識的地方。
"......要不是老鄭那包炒麵,我們偵察連就全交代了。"父親給鄭懷山斟滿酒,"後來聽說您被打成右派,我三天沒合眼。"
方安突然插話:"鄭爺爺,您那些種子是怎麽保住的呀?"
鄭懷山笑笑給方安講起了這段故事。
酒過三巡。
"對了。"鄭國棟突然想起什麽,從公文包取出個信封,"農科院給您的房子鑰匙,就在專家樓二層。"
鄭懷山接過鑰匙,卻轉手遞給方稷:"明天陪我去個地方。"
夜幕降臨,送走客人後,方稷在院子裏幫母親收拾碗筷。周淑芬突然小聲問:"那個韓...很危險嗎?"
方稷不知如何回答。月光下,他看見父親和爺爺站在葡萄架下低聲交談,兩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像兩道警惕的防線。
窗外傳來吉普車發動的聲音。方稷撩開窗簾,看見父親穿著常服坐進駕駛座——這麽晚了還要出去,必定是去參加關於韓樹理的緊急會議。
床頭櫃上的收音機正在播報新聞:"......全國科學大會籌備工作有序進行......"方稷突然想起,在前世的曆史中,這次大會標誌著"科學的春天"正式到來。
他摩挲著鄭懷山給的鋼筆,筆帽上"1937"的字樣在台燈下泛著微光。那一年,年輕的鄭懷山和爺爺還是燕京大學意氣風發的學子;而四十年後的今天,飽經風霜的老人終於能回到實驗室,繼續他們未竟的事業。
樓下傳來電話鈴聲,接著是母親急促的腳步聲。"稷兒!"她在樓梯口喊,"趙省長找你!"
方稷三步並作兩步衝下樓,聽筒裏傳來趙耕野特有的沙啞嗓音:"小方啊,明天上午九點,帶上老鄭一起來省委。有位中央領導要見你們。"
"好的,明早我接上鄭老就去。"
"科學教育口的。"趙省長頓了頓,"帶著你們最全的資料來,特別是...廣交會那份。"
掛掉電話,方稷發現自己的手心全是汗。他望向窗外的夜空,群星正從雲層的縫隙中透出光亮。明天,鄭懷山將重回燕園;而更重要的會麵,或許將決定冬星——乃至整個中國農業科研的命運。
收音機裏的新聞已接近尾聲:"......要完整地、準確地掌握毛澤東思想體係......"這平淡的語句背後,方稷聽出了時代轉折的驚雷。
窗外,早春的夜風掠過試驗田,無數麥苗正在黑暗中悄然拔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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