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整所校園內燈火通明。
    但黃野卻看到冷冷清清，不見人影。
    “明天認考場，後天就正式高考了。”
    “高一高二下午放了假。”
    陳至清關上辦公室房門，樂嗬嗬的解釋一句。
    黃野明悟。
    明天就要去認考場了。
    如今校園內，隻留下高三學生。
    其他班級，都被封了場地。
    “知道我為什麽高興嗎？”
    陳至清站在四樓，吹著晚風，眺望著校園。
    “不知道。”
    黃野站在身後，如實回答。
    “因為你選擇了十八城的大學。”
    陳校長越看這學生，越是滿意。
    有著充足的耐心。
    “一二三中的校長，實力算是頂級。”
    “都在大學之中有所任職，肩上擔子繁重。”
    他灑脫一笑，拍了拍黃野肩膀：
    “想好了首隻獸寵，可以聯係我。”
    “既然你決定了本地大學，手機自然會給你配備。”
    “功能機雖然不夠科技，但至少耐用。”
    猶豫之後，他提醒道：
    “有我們在，別進行隨機召喚，不夠穩妥。”
    “還有，最好別禦鬼。”
    說完，他便走下樓去。
    黃野愣了一下，便悶頭跟了上去。
    走到宿舍樓前，便與校長告別。
    食堂還亮著燈，就剩兩個窗口在提供餐食。
    黃野抓緊填飽肚子，便回了寢室。
    “喝！”
    “我請客，手中都別閑著！”
    “明天就要見考場了，我請你們消費一把！”
    “覺醒者就別喝酒了，你們還要考大學，可別在文化分上出紕漏！”
    宿舍內，哄鬧歡騰。
    地上，鋪著一張涼席，宿舍七人圍坐在小山堆似的飲料和零食當中。
    老李放著功能機中動感的音樂，舉酒邀杯。
    “你既然知道，就少喝點酒吧。”
    有人勸道。
    “嗐，我雖然沒能覺醒，但高中畢業是沒問題的。”
    “大不了，找個班上唄。”
    老李滿臉通紅，笑嗬嗬說道。
    黃野靠近宿舍門，便聞到濃鬱的酒味。
    腳下，是丟棄的啤酒鋁罐瓶。
    皺眉望去，床底下還有許多吃剩的零食袋。
    “哎喲，我們的心理委回來啦！”
    “聽說你被校長接見呢！”
    “今後可是大紅人了！”
    老李放肆大笑著。
    他的話語，讓其他同學麵麵相覷，略感不自然。
    “還愣著幹什麽，來喝啊！”
    “是不是不給我麵子！”
    老李拿起一瓶酒，拋了過去。
    見到黃野接住，心中的虛榮，得以膨脹。
    隨後，更是咧嘴笑著，將鋁罐酒，一口飲下。
    眼神迷糊：“說實話……”
    “黃野，我好嫉妒你啊。”
    “大家都喜歡你，願意跟你玩。”
    “女生也有好多暗戀你的，你知不知道。”
    “現在還覺醒了，金品信仰，跟你相比，我好像一坨廢物。”
    “我真想跟你換個劇本啊，心理委。”
    同學們聞言，也是驟然噤聲。
    大眼瞪小眼。
    感知到了氣氛的變化。
    黃野將酒罐放在桌上，平淡說道：“你喝多了。”
    李天啟聞言，愣住片刻，露出慘淡的笑容。
    他關掉手機音樂，悶頭拔開新酒，囈語道：“是啊，我喝醉了。”
    “抱歉，黃野，我自罰一罐……”
    黃野望著他仰頭便喝，酒水從嘴角淌下。
    並沒有什麽想說的。
    勸過了，這是他自己選擇的路。
    黃野沒心思理睬，洗個澡出來，也梳理了一遍與校長的夜談。
    幹毛巾擦著濕漉漉毛發，卻見室友們正在收拾寢室。
    他僅是點了點頭，沒作任何表態。
    躺回床上，黃野蓋上單薄的被單，遮住肚臍。怔怔的望著掛在牆上的日曆，略微失神。
    是的，沒有奇跡發生，班上九人未能覺醒。
    神殿也在下午時，被校方關閉，斷絕了所有人的念想。
    這一晚，正式劃開普通人與超凡者的生活線，二者注定要分道揚鑣。
    嘶啦——
    黃野沒有多想。
    僅是淡淡呼出一口氣，便平靜的撕下今天的日曆。露出下一頁，親筆寫就的字眼：“高考日。”
    寢室關燈，一夜無話。
    同學們躺在被窩中，借著校園內的路燈餘暉，小心翼翼的打量下鋪的黃野。
    目光接觸間，皆是看見對方臉上的茫然與失落。
    隱約能察覺，黃野要走的路，很是艱難。
    金品信仰，也與他們，不是一路人。
    ……
    “這是陳校長，讓我轉交你的。”
    翌日。
    班主任找到黃野。
    將兩件物品，鄭重遞給了對方。
    黃野接過一看，一份是當地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還有一件，是校長許諾的功能手機。
    品相精美，手感舒適。
    “老師辛苦了。”
    黃野好奇的開機。
    發現聯係人上，早已存上一串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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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備注是陳至清。
    “不打算加老師一個？”
    班主任也拿出了功能機，麵容期待。
    “我的榮幸。”
    黃野添加完班主任的號碼。
    打上備注：高中班主任劉鋒。
    劉鋒望著黃野，略微感慨：“這就要回去了嗎？”
    “繼續待在宿舍，恐怕影響同學的備考情緒。”
    “也是，保送的，都建議提前走。”
    “那我先回去了。”
    “好，畢業晚宴，記得來。”
    告別班主任，黃野來到校門口。
    等到了那輛讓他臉色難看的大巴車。
    “小夥子，是要坐車嗎？”
    司機咧嘴一笑，詢問道。
    等到黃野沉著臉色上車，便是大笑的踩上油門。
    在車水馬龍間，車身搖擺，狂秀車技。
    最後，一腳急刹，停在城南地鐵站口。
    “誠惠，30元。”
    黃野交了錢，表情陰翳的望著車輛漸行漸遠。
    可那車廂內傳來的放肆嘲笑，卻讓黃野青筋直跳。
    他不滿的摘下口罩，塞入兜中，將那車牌號，默默記在手機備忘錄中。
    這才轉身坐上地鐵，拿出斜挎包內的錄取書，還有手機。
    這時，他的臉上方才露出些許的欣慰笑容。
    這次回家，也算衣錦還鄉了吧。
    他頗為期待，看到家人興奮的神情。
    “獎金很快下來。”
    “也能給媽媽和姐姐，買點新鮮蔬菜水果了。”
    “房子的話……”
    “亂民廢墟不用買。”
    黃野愉悅的閉目養神。
    軌道車哐當駛出，兩個小時後，停靠在殘破老舊的終點站。
    這裏雖然常有人打掃，地麵依舊有著濕黏的油光，泛起廚餘水溝中的餿臭味。
    下車的安檢，很是簡單，憑票就能離站。
    不像進站那般，審查嚴格。
    “等級提高了。”
    走出安檢口，黃野敏銳的感知到，此地的安檢人員，等級高了幾個檔次。
    遠比上次進站時，還要更高。
    每個人臉色嚴肅，對進站的乘客，搜檢嚴苛。
    而他們的等級，都在30到50之間。
    黃野蹙眉：“是潘森事件的影響嗎？”
    “這等安保等級，不應該出現在亂民廢墟。”
    “哪怕是在中高端住宅區，都供不起這般森嚴的安防。”
    “更不用說，這裏是亂民廢墟了……”
    下一秒，黃野意識到了什麽。
    心底一沉，應激般的收斂了所有心聲。
    沉默的走出地鐵站，但也多留了個心眼。
    站外，天色昏沉，陰雲翻滾。
    好像要下雨了。
    黃野收回目光，投到一旁的愛心小棚。
    那裏還在十年如一日的施粥，宣揚契約神的聲譽。
    神職人員拿著宣傳海報，騷擾式的發單。
    黃野望了望熟悉的場景，便朝著一處水果攤而去。
    “西瓜怎麽賣？”
    站到水果攤前，黃野問道。
    “25塊錢一斤。”
    攤主動也不動的躺在搖椅上，語氣冷淡。
    “我買一個。”
    黃野略微猶豫後，咬牙說道。
    “自己挑，自己稱。”
    黃野聞言，也沒意外。
    在亂民廢墟，水果都是奢侈品。
    沒有人脈和實力，很難進貨和售賣。
    不然早被人黑掉了。
    他曾經也想做這生意，可契約城的學生身份，讓他很多事情都多有不便。但也能讓他過得安穩喜樂。
    他也還算滿意。
    至少比頂著邪神信徒的名頭，宛如過街老鼠一般要好。
    光是想想要與眾神超凡者為敵，便能感到心力交瘁，體會自身的弱小。
    現在的生活，真的挺好的……
    黃野抱起西瓜，拍拍打打，最終選了個鼓圓的。
    最終要給135元，他便懷疑這是不是五兩稱，不過還是裝作沒發現，不打算多生事端。
    隻要記住了對方，總有大把機會，能找補損失。
    交了錢，黃野生著悶氣，提著西瓜返回老家。
    亂民廢墟的特點，便是沒有城牆，可以說和危險沒有邊界。住得越是邊緣，越容易遭受黑暗中的妖獸和詭異襲擾。
    有能力的，要麽往中心搬，要麽去正統神靈庇佑的城池生活。
    願意留在亂民廢墟的，多半身有案底，或是逃犯。不然不會甘願，生活在混亂不安之中。
    黃野家裏的位置，不好不壞。
    處於中部地段，小區雖然破舊，但留有黃野兒時的記憶。
    家庭溫馨，鄰裏和睦。
    隻不過在幾年前，一切蕩然無存。
    媽媽和姐姐成為【詭異】信徒，肉身盡毀，隻剩魂魄。
    小區便再無活人。
    自己好一些，至少表麵健康。
    “被邪神蠱惑的，好像隻有災害這一條路。”
    “我雖然也不是什麽好人，但至少算個正常人。”
    回到低矮的無人小區。
    黃野略微唏噓，踏入采光極差的樓道。
    可剛行至三樓，刺鼻的血腥味，便從半開的鐵門處，撲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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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野掏鑰匙的動作，便是一頓。
    他清楚的記得，上次出門，已經將房子拖洗過了。
    不可能殘存這麽清晰的屍臭味。
    黃野心中一凜，眼眸微眯。
    加快靠近的腳步，將那虛掩的鐵門拉開。
    打開燈後，卻見為數不多的家具傾倒，牆漆剝落。
    地上躺著膨脹的屍骸。
    血液，濺撒四處。
    嘭——
    將倒塌的木桌扶正，黃野目光變得深沉。
    將新鮮的西瓜，擱置其上，這才冷臉的走向媽媽和姐姐的房間。
    卻見木門殘破。
    裏麵堆積著十幾具屍骨，幹涸的血漬灑滿梳妝台。
    “不在。”
    黃野麵無表情，
    將地上一具麵朝地麵的屍體扶正。
    看到的，卻是陌生的麵容。
    按照血液凝固程度，以及屍體的自然變化。
    黃野估算，這些人死亡時間，不超過一星期。
    而且都是超凡者。
    “可以排除，不是契約師。”
    通過各種線索的匯集，黃野冷著臉回到客廳。
    這裏殘留的力量，有毀滅、詭異、乃至其他的途徑，無一例外，皆是邪神信仰。
    “從各種痕跡來看，她們沒有徹底消失。”
    “所以這不是仇殺，而是控製。”
    “媽媽30級，姐姐35級，是股不弱的力量。”
    黃野臉色沉凝。
    但這群超凡者不惜下血本也要帶走她們，是不是有什麽計劃，是我不知道的。
    “想讓她們形成助力，必然先進行控製。”
    “除了武力，便是喂養人肉。”
    這樣才能摧毀堅守的本我意誌，淪為行屍走肉。
    忘卻記憶，才能成就新的詭異。
    “她們被帶走，至少五天時間……”
    黃野臉色陰沉，對於媽媽的自控力，不報希望。
    但那姐姐……
    這般想著，黃野便是心煩意亂。
    將鐵門關緊，便去雜物間，取來一把斧頭。
    下一秒，整棟空曠的小區中，便是不斷傳出，切肉劈骨的沉悶聲響。
    膨脹的屍體破裂，濺出腥臭難聞的血水。
    黃野不管不顧。
    泄氣了一小時後，也是渾身粘稠。
    “我的意識空間，能取出物品。”
    “能不能放入呢？”
    黃野握緊斧頭，喘氣之餘，也是升起這般疑惑。
    沒有猶豫，伸手抓向爛肉。
    下一秒，碎屍便消失在眼前，出現在荒地的墳場之中。
    “可以。”
    發現這一情況，黃野並沒有高興起來。
    而是沉默的，將所有剁碎的肉塊，全部抓取到意識空間內。
    望向第二座墓穴中，那盛放鮮紅花瓣的桃金娘，在那根係之下，還壓著一件腐爛褪色的黑色喪服。
    黃野嚐試著，將所有碎肉，都填入黑色棺木中。
    血水滲透間，黃野隱約看到，那桃金娘枝木搖擺。
    花瓣都似乎更妖豔了。
    黃野站在客廳內，睜開冷淡的眸子，意識旋即退出空間。
    望著亂哄哄的大廳，不適感再度襲來，讓他心生厭煩。
    拿來拖把和水桶，這一清洗，又是兩個小時過去，夜幕來臨。
    “吃飯。”
    黃野表情麻木，拉來一張還算完好的塑料紅凳。
    渾身血汙的坐在木桌前，用水果刀將西瓜一分為二。
    “留一半，給她們吃。”
    黃野狼吞虎咽，獨自吃完一半，隻覺半飽。
    他將剩餘的一半，用保鮮膜封住。
    原本想放進傾倒且早已斷電的冰箱中，卻見蛋液破碎，散發臭氣。
    “回來再收拾吧。”
    黃野收回目光，將剩餘的一半西瓜，重新放在木桌上。
    洗完澡後。
    回到自己雜亂的房間，換上一件兜帽衛衣。
    平靜的戴上口罩，鴨舌帽，以及橡膠手套。
    抓上一把圖釘，塞入衛衣上的長兜中。
    “媽媽和姐姐若是灰飛煙滅了……”
    黃野站在鐵門外的走廊上。望著頭頂淡紫色的月光：“進階儀式，就選這裏吧。”
    隨後，他沒有心理負擔的拉低帽簷。
    鎖上房門，轉身邁入昏暗之中。
    隱約可以聽見，金屬摩擦的細微聲響，清脆且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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