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車？”
    “好好好！”
    司機大叔聞言。
    神情一怔。
    滿是血痕的臉上，眉開眼笑。
    其下，更是流淌著岩漿般的光澤。
    大叔熱情的招呼道：“我這就來接你！”
    說完。
    他便死命的踩著油門踏板。
    那車頭頂著石墩圍欄，車輪瘋狂空轉，磨胎冒起車轍。
    排氣管都生出滾滾黑煙。
    但那車子和石墩，依舊是僵持不動。
    司機大叔也是滿心的奇怪。
    “我想調個頭，這麽難嗎？”
    “這玩意兒怎麽就撞不開呀！”
    “淦！”
    “一個破石墩，質量有必要這麽好嗎！”
    他猩紅的瞳孔，閃過煩躁的暴戾。
    惡狠狠的拍了拍喇叭。
    隨後探出頭來，打出包票：“小夥子，莫慌！”
    “這車子出了一點故障！”
    “等我下車把石墩挪開，就能掉頭了！”
    黃野持鏟靠近。
    聽聞話語，也是難得的輕鬆。
    提醒道：“為什麽不試著掛倒擋？”
    司機大叔一愣，認真求問：“什麽是倒擋？”
    這下，輪到黃野一僵。
    表情都沉凝下來。
    看來這司機大叔，變成詭奴之後。
    還殘存些許的本能。
    但大多數的記憶和理智，早已缺失空蕩。
    “沒事。”
    “我這就上來給你修理修理。”
    黃野擺了擺手。
    也不多做解釋，來到了大巴前門。
    司機大叔也是滿臉的高興：“好好好！”
    “還是現在的年輕人熱心啊！”
    “想當年，我也經常給別人的車子修理！”
    “把零件換我車上，那可是相當的適合！”
    隨後，他摁下車門的開關。
    那厚重的伸縮門，便嘩啦一聲，噴出濃烈的氣體。
    開出能供給一人通過的小道。
    司機大叔絡腮胡上，掛滿期待的笑容。
    可那眼底深處，卻藏著極深的惡意。
    但當他看到黃野踏上大巴車踏板。
    那發福的身子，卻是驚悚一顫。
    臉色驚恐。
    滿眼都是畏懼：“喂，小夥子！”
    “說你呢！”
    “這裏不允許攜帶危險物品上車！”
    “不知道嗎！”
    司機大叔色厲內荏。
    底氣不足的訓斥開口。
    想要驅趕黃野下車。
    他光是看到黃野手中的黑血鐵鏟。
    就是忍不住的心驚肉跳。
    那印刻著最貼合他臀型的包漿坐墊，此刻仿佛放滿了針尖。
    讓他坐立難安。
    “不帶工具，怎麽給你修理？”
    黃野似笑非笑。
    走上投錢箱。
    更是打量了一番車內的布置。
    車窗極為密閉，座位之間狹窄。
    每次坐的時候，都跟小板凳一樣。
    而那過道，更是隻能容忍一人通行。
    地上還有人的嘔吐物，沒有清理幹淨，粘連在一起，散發著濃重的惡臭。
    在犄角旮旯裏。
    還有掉落的發黴辣條，散落的毛發，塞在縫隙裏的紙巾等，藏汙納垢。
    拉開靠背後的儲物袋，可見各種吃剩的垃圾包裝紙。
    “我不要你給我修理了！”
    “這車是公家的！”
    “粗糙耐造得很！”
    “不就是找不見倒車檔嗎？”
    “它隻要有前進檔，我就能開回家！”
    “有沒有那玩意兒，無關緊要！”
    “公司有專門的維修師傅，我不用你了！”
    司機大叔汗流浹背。
    內心深處，根本生不出麵對血肉的貪婪。
    而是燃起強烈的不安。
    仿佛看到的，不是溫順的貓咪，而是鋼牙利爪凶猛殘暴的巨虎。
    頓時老實巴交的縮在駕駛位。
    滿眼的驚恐。
    隻想要趕緊送走這尊瘟神。
    “那不行。”
    “我都上車了。”
    “說什麽都不會下去。”
    黃野打量一番熟悉的車內布景。
    也是收回了目光。
    扯了扯鼻梁上染血的口罩。
    如今，他嗅到的，隻有血液的鮮甜。
    而不是車廂裏的悶臭。
    他還算頗為滿意。
    這話，讓司機大叔心慌意亂。
    好家夥。
    霸王硬上車？
    他當即硬著頭皮甩手，仿佛驅趕煩人的蒼蠅：
    “那我不搭你了。”
    “你給我下去。”
    “我要回家了，不然我媳婦就該凶我了。”
    “我這就回去……”
    司機大叔的臉上，突然多了些許的慌張：“你等我想想，我家在哪裏……”
    “我老婆是誰……”
    “完了完了……”
    “我怎麽什麽都沒想起來……”
    “對了，我又是誰？”
    大叔的臉上，浮現劇烈的驚慌。
    從駕駛位上站起。
    手足無措。
    在各種儲物格裏，盲目緊張的尋找著，能證明身份的物件。
    可他的舉動還沒開始多久。
    卻是聽到身後，
    傳來猛烈的砍伐聲！
    那聲音急促有力，仿佛是鐵球棍，砸在輕薄的卷簾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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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機大叔被嚇了一跳！
    整個人錯愕的回過頭去！
    卻見那渾身是血的年輕人，竟拿鐵鏟劈斷了大巴車的防撞柱！
    全車的玻璃，更是在一瞬間震碎！
    碎片紛飛，如同炸雷！
    大膽！
    敢劈我車？！
    司機大叔當即離開駕駛位！
    挽著黃野的胳膊出聲哀求道：“小夥子，你這是幹嘛呢！”
    “車子是這樣修理的嗎？”
    “這可是我吃飯營生的家夥啊！”
    “那倒擋，我不找了！”
    “不要砸車了啊！”
    黃野聞言，卻是感到好笑：“放心，你以後都不用吃飯了。”
    “為啥？”
    “你改吃人了。”
    黃野甩開司機大叔的手臂。
    隻留下對方，陷入了一臉的茫然。
    “嘭嘭嘭！”
    幾次揮砍下去。
    橫斷處，整潔幹脆。
    很快，大巴變成了無頂的敞篷。
    這被黃野怨念良久的車廂，終於貫通了空氣。
    悶臭的車廂氣味，仿佛瞬間就消失無蹤。
    隻留下清甜的空氣清香。
    讓黃野頗為適意。
    可望著身旁那渾身僵硬的司機大叔。
    他卻感到略微的落寞。
    一場邪教徒的進階儀式，打破了原本平靜的生活節奏。
    這飆車的司機成為詭奴，也算死了。
    他不至於跟死人共情。
    但完成了這高中三年都惦記的事情。
    不僅沒有成就感，反而索然無味。
    今後，他要上禦獸大學，深入學習契約獸的知識。
    也不會回老家。
    自然就沒有坐這車，往返學校與地鐵的需求。
    這輛大巴，恐怕以後都不會坐了。
    “之前都是你送我。”
    “這次換我來。”
    黃野走近滿臉呆滯的司機大叔。
    後者聽著熟悉的聲音。
    似乎想起了些許什麽。
    難以置信的望著自己布滿血痕的雙手。
    錯愕的瞳孔裏，不知何時便無聲的落下血色淚痕。
    “什麽？”
    司機大叔下意識回話。
    滿臉都是渾渾噩噩。
    黃野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語氣平靜：
    “送你上路。”
    聞言，司機大叔的瞳孔一顫。
    情緒驟然激烈。
    可很快。
    當他看到黃野沉靜的臉，卻是詭異的恢複了平靜。
    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盡管對方戴著口罩，可那不耐煩的眉眼，卻是一點沒有變。
    大叔隱約中想起，三年間，每次周末和假期，車上都會坐上一位氣質淡漠的學生。
    仿佛總是與周邊的環境格格不入。
    盡管在校門口與其他同學分別時，顯得和睦友好，可司機大叔看得出來，那上車之後就戴上口罩的學生，與其他人之間，有著一層天生的隔膜。
    平易近人隻是他的偽裝。
    他觀察到這個學生很有意思，也通過其他學生的口中隱約得知，這少年來自亂民廢墟。
    因此，每次少年上車後，他都會特地開快速度，想要挑逗那年輕人開心，體驗速度與激情，希望對方能興奮起來。
    可讓他失望的是，每次都是得到一張陰沉的臭臉。
    但司機大叔，也發現了新的樂趣。
    故意惹他生氣，其實也挺好玩的，特別是對方明明很不爽，又憋在心裏不肯說，還幹不掉自己的樣子。
    每次停車之後，他都能看到黃野煩躁的背影，總是忍不住捧腹大笑。
    一天的心情，都會變得明媚起來。
    至少那少年生氣的情緒，是正常人該有的，也是真實存在的。
    不過最重要的，是亂民廢墟應該很遠很遠吧。
    雖然我沒去過。
    但是我開快點，他們一家也能盡早團聚。
    有更多的時間相處……
    司機大叔望著黃野熟悉的臭臉。
    過往的回憶接連閃過。
    旋即釋懷一笑：“好……”
    “小夥子，那你利索點。”
    “我年紀大了，怕疼。”
    隨後。
    隻見一道殘影迅捷落下，熱血潑灑。
    ……
    ps：在絕望和廢土中，偶爾穿插一段輕鬆的章節，順便收點小伏筆，這樣的節奏我個人挺喜歡的，不知道你們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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