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a tie for 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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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炎興奮地說:“你還別說,我爸看人可準了,哪些家屬有可能醫鬧不好搞,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隨便聊兩句,他就知道該怎麽跟家屬說壞消息。我爸從醫這麽多年,沒有擺不平的患者家屬,他比醫事科主任都厲害!”
    “那你可要好好跟你爸爸學學,這門技術學到家,在律師行業你橫掃天下。看菜下碟,察言觀色。”周秉文頗為感慨地說。
    “那我努努力,薑是老的辣,老薑的女兒,必然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比他更辣!”薑炎一臉驕傲。
    看不出來,薑炎私底下這麽可愛。
    “你為什麽想當律師?”周秉文繼續吃飯,順嘴問,幾乎所有老律師,都會在某個時刻問他熟悉的新律師這個問題。
    “我家一家子醫生,醫生呢,靠自己吃飯不求人,唯獨是怕,醫鬧!我覺得我能保護爸爸最好的方式,自然是萬一他碰上蠻不講理的患者時,爸爸不用委曲求全。醫生有醫生行使職責的邊界,隻要不是故意過失,就不應該被過分苛責。”薑炎說得義薄雲天,大有一種要保護爸爸的豪邁感。
    這個理由,聽起來夠新鮮有趣。
    快樂長大的孩子有很多,但是像薑炎這樣被幸福包裹長大的孩子並不多,天生天養的樂觀積極,就好像世界從未虧欠過她們。
    “真好。”周秉文感歎道。
    母親在他的記憶裏,逐漸淡化成一個符號,而父親則是一個限定紀念品,擺在那裏,偶爾能看到,僅此而已。
    此時,曲總的電話打來,周秉文起身接電話,走回到老趙辦公室那裏去接電話,薑炎留下來繼續吃飯,吃完飯收拾好垃圾,她放到了後門門口。
    夜幕降臨,深圳的燈火璀璨,已經失了不少顏色。
    她站在落地玻璃前,看著夜景,思緒紛飛。
    第一天站在這裏看夜景,和今天站在這裏看夜景,心境有了很大的變化,那時候總在思考別人的人生境遇,可轉念想到自己的時候,薑炎意識到,她還沒有想過,未來是什麽樣的?
    如果疫情過去了呢,該做個怎樣的律師,繼續當授薪,抑或是嚐試當法務,挑戰一下獨立?乃至於,她會要怎樣的家庭,以及一眼望得到邊的邊緣是什麽?
    人總會在某個時刻,靈竅洞開。
    “小趴菜,要不要喝點酒,我把趙律師的香檳拿去冰過,很好喝。”周秉文遞過來一杯冒著泡泡的香檳,杯子是薑炎桌上平常用來喝水的咖啡杯。
    “老幫菜!趙律師的酒都被你糟蹋完了,回來他一準兒揍你!”薑炎說了句北京話。
    周秉文嘴角含笑,小聲又寵溺地叫了句:“小趴菜。”
    薑炎接過來,喝了一口,甜甜的,有一絲絲酒味,大冬天冰涼沁骨,把她從腦子裏混沌無序亂想拉回到了現實,她仰頭看著周秉文的側臉,細膩的絨毛逆光給他雕塑般的輪廓鍍上金色柔光,周秉文端著龍舌蘭,看著窗外,薑炎低頭看著杯子,說:“夜景好好看。”
    “你會不會害怕,萬一感染新冠肺炎?”周秉文問。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薑炎說得倒是挺輕巧,又或者,她這種輕巧,建立在老薑長年累月給她灌輸著醫學有太多無能為力的地方。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他仰起頭,喝了幾口,說:“晚上你睡趙律師的辦公室,我去徐律師的辦公室躺著,如果冷,你就蓋著他的律師袍,晚上早點休息吧!”
    “嗯,好的。”薑炎點點頭。
    兩個人肩並肩站在落地窗前,靜靜地看著夜景,時不時各自喝點酒,背後是全副武裝的大白,把出律所的大門守得嚴嚴實實,透明玻璃門上貼著“x”型封條。
    “你平時不上班的時候,喜歡幹什麽?”周秉文問。
    “聽聽歌,刷刷劇,我沒什麽特別的愛好,以前讀書的時候,學了幾年小提琴,上班之後,很久沒有拉了。”薑炎緩緩地說。
    “你等一下。”周秉文把酒放在窗台邊,然後走到老趙的辦公室裏,翻箱倒櫃了很久之後,背著一個小提琴盒走出來。
    “趙律師也會拉琴?”薑炎驚訝地說。
    “這是我的琴,我走的時候忘記帶走了,一直放在牆櫃最下層,”周秉文坐下來,輕輕撥動e弦,明顯太久沒拉琴弦鬆動,他竟然在沒有定音器的情況下,扭動弦柱,把e弦的鬆緊調整到i的準確音階,然後他依次調好a弦、d弦、g弦。
    “你拉琴很多年了吧!”薑炎看他,崇拜地說。
    “我媽媽是小提琴首席,她教我的。”周秉文此時背著光,微笑著說。
    “哇!”薑炎看到周秉文熟練地給琴弦和琴弓擦上鬆香,空氣裏彌漫著鬆香特有的清洌味道,忍不住小聲驚歎了起來。
    他左手摁在琴弦上,右手持著琴弓,隨意拉了幾個音,大廳裏回蕩著流暢的c小調三和弦。
    “你有喜歡的曲子嗎?”周秉文微微側著臉,問薑炎。
    “梁祝協奏曲。”薑炎不假思索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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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秉文琴弓一動,梁祝的旋律從他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指尖流出,纏綿悱惻的引子一出,瞬間牽動了薑炎的情緒,她坐在周秉文的對麵,端著香檳,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他就像是坐在舞台上獨奏的首席,樂曲從講述梁祝草堂相遇的部分,逐漸來到相愛後的華彩樂段,此時周秉文的手指如翻飛的蝴蝶,在琴弦上翩翩起舞。
    輕快的部分結束,琴弓徐徐,曲子來到最後十八相送,逐漸激昂揚的抗婚部分,周秉文沉浸在旋律當中,閉著眼睛,指尖旋律如水一般湧動,直到最後磅礴的化蝶部分,耳熟能詳的樂段從琴弦中迸發,他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薑炎,一直拉到最後一個音符結束。
    門外的大白,都忍不住鼓掌。
    薑炎驚呆了,她沒有想到,周秉文的小提琴拉得如此漂亮完美。
    “拉得還行嗎?我很久沒拉琴了。”周秉文嘴角藏著笑,故意謙虛地說。
    “你自己就是首席小提琴家,這叫還行?我豈不就是廢物了。”薑炎毫不吝嗇地誇獎。
    “我給你拉一首,我最喜歡的曲子。”周秉文說罷,把琴弓搭上琴弦。
    坐在他對麵的薑炎,靜靜聽著旋律,一個小節的弦音,她就聽出來了,情不自禁地跟著旋律哼唱起來:a tie for us soe day t be,ove tong denied can fourish……
    周秉文聽著薑炎的哼唱,情不自禁地笑著,原本帶有憂傷基調的旋律,被他演繹出了幸福的感覺,就連唱歌的薑炎,都聽出了弦外之音,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頭看向窗外,但嘴裏的哼唱卻沒有停止。
    當周秉文放下琴弓的時候,薑炎回過頭,輕輕拍了拍手。
    “考考你,你猜猜,這首曲子叫什麽?”周秉文旋即拉了一首新的曲子。
    舒緩而哀傷的曲調,薑炎聽了一會兒,說:“弗朗蒂切克·德爾德拉的《紀念曲》。”
    “紀念孟夢,雖然素昧平生,希望她逝者安息,來生幸福。”周秉文說這句話時,剛好在旋律中最好聽的部分。
    西四樓前的亡魂,香消玉殞。
    薑炎聽懂了旋律裏的惋惜,他用力的揉弦,讓那些表達哀思的旋律充滿了力量,有不甘,有同情,有許許多多,是周秉文沒有明說的話。
    這一首拉完,他停住了弓弦,回憶襲來,很久以前,加班到深夜的他們,周秉文會在這裏拉琴,給趙明成和徐映鬆熬夜苦戰找點樂趣,振奮士氣。有很多個日日夜夜,他拉一兩首曲子,徐映鬆吼著唱歌,為趕項目文件奮戰到天亮,喝一地的空啤酒罐子,煙頭把地毯燒穿過很多洞,第二天被主任罵罵咧咧。
    已經很久沒有人像薑炎這樣,靜靜聽他拉琴了。
    他放下小提琴,看了薑炎好久,最終一言不發,把小提琴裝回到琴盒裏,然後遞給薑炎,很認真地說:“送給你了,如果你還喜歡小提琴,偶爾可以拉拉琴。”
    “啊?真的嗎?”薑炎受寵若驚地抱過琴盒。
    “真的!”周秉文點點頭,站起來,拿起酒杯,低頭看著薑炎,對她做了個幹杯的姿勢,然後一隻手插在褲兜裏,開心地喝著酒,走到徐映鬆的辦公室門口,在門前,轉動門把手簽,扭頭看了一眼客廳的薑炎。
    薑炎抱著琴盒飛奔而來,心髒跳得很厲害,她不知該說什麽,隻是熱切地看著他。
    “晚安,小趴菜!”周秉文說完,打開了門。
    薑炎退了一步,轉身走進了老趙的辦公室,甚至連燈都忘記開了,她關上門,失魂落魄地坐在柔軟的真皮沙發上,抱著沾滿灰塵的琴盒久久不撒手。
    兩間辦公室隔著的一堵牆,隔開了兩個世界。
    周秉文把酒全部一口灌完,這間辦公室雖然許久沒有人來過,卻被打掃地一塵不染,沒有擺放任何辦公用品。他坐在布藝沙發上,酒精在血管裏遊走,向神經肆意蔓延,張牙舞爪地叫囂嘶吼。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他不缺女人,享受過最極致的肉欲,那又怎麽樣,他心裏像是有一團壓製不住的火,以燎原之勢在燃燒。
    可有個魔鬼的聲音,在耳畔回蕩,你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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