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萬般因果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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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底的南山,依然綠意蔥蔥,從山下到山上有一條盤山公路,沿途風景非常好看,南山的生態環境保護得極為好,能看到高叢掩映間有鳥獸竄行,薑炎趴在車窗邊興奮地跟周秉文分享著,哇,那裏有白鷺誒!誒,好像跑過一條石龍子,看不清,是藍色的!
    周秉文有種帶女兒出門的感覺,這個時候奉行不婚主義的他,甚至動搖了,覺得某一天走入婚姻有自己的兒女,是不錯的選擇。
    那是前三十多年裏,他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一直以來他都回避這件事,對外他宣稱父母雙亡,靠周家伯父接濟長大,憑自己一拳一腳打拚出現在的事業。可是,結婚就意味著,給了下一代某種不確定的風險,他自己本來就是這種風險的受害者。
    明明始作俑者,就是他父親已有家室的情況下,貪戀小提琴首席,又不能給予她名分,最終他成了隱秘的外室之子,雖然族譜某一角裏最終寫上了“周秉文”三個字,卻是掛在周父早夭的二哥名下。
    他姓周,那個龐大家族的外人,僅此而已。周父給他定下的規矩,他不會有任何成為鶴笠集團繼承人的可能性,除此以外的事情,他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信托基金每月按時發錢,風雨無阻。
    周秉文又看了一眼薑炎,他不知道,薑炎能否成為他紮進周家的匕首,或許隻有試試。
    到達山頂附近的停車場後,周秉文看了眼時間,還早。
    “我還從來沒有來過南山,這裏風景很好啊!”薑炎下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然後眺望著深圳,遠遠就能看到南山的地標建築鵝廠大樓,如果是晚上,企鵝圖標應該分外顯眼。
    “深圳風景好的地方很多,以後帶你都玩一遍。”周秉文從車上拿下來兩頂高爾夫球帽,一頂自己戴著,另一頂套在薑炎頭上,說:“山上太陽大,你要不要塗防曬?”
    “你這麽貼心的麽?前麵被多少女朋友軍訓過啊!”薑炎驚歎道,難怪有很多女孩子喜歡大叔,被無數女人調教過的大叔還是蠻好使的。
    周秉文看她手裏並沒有防曬,從車後備箱的行李箱中掏出來一瓶安熱沙防曬,薑炎小小瞥了一眼那個行李箱,衣服、日常用品一應俱全,甚至還有一次性被套,周秉文見薑炎注意到了行李箱,遞給她防曬乳後,解釋道:“我經常出差,去全國各地做盡調,所以都備好了。你看,還有這些!”
    他打開了行李箱後麵另一個上了雙重保險鎖的箱子,比行李箱小了一半,但打開後,左側擺放整齊的人民幣,右側碼放美元,他隻打開了一下迅速關上,然後把箱子推回到後方。同時將裝著茅台和洋酒的紙箱子挪回原位,而外麵還有中華煙和普洱茶的紙箱子。
    “這?”薑炎震驚地合不攏嘴,她隻在父母口中聽過,醫藥代表們車的後備箱裏常年放著煙酒茶和現金,竟不知道律師的後備箱裏竟然也放這些。
    “你以為隻有我麽,老趙的後備箱裏,隻多不少。大部分授薪律師看到的都隻是冰山一角,就很簡單,你做盡調,想查某個員工是不是在廠裏或者公司裏上班,最好的辦法,拿包中華煙跟廠裏保安聊天打牌,而不是西裝革履跑去查社保繳納明細。”周秉文關上後備箱,自然而然地解釋。
    薑炎詫異地拿著防曬乳都忘記塗了,有些震驚地問:“非訴業務這麽可怕的嗎?”她以為的非訴業務,就是坐在高大上的寫字樓裏,每天看材料整理材料寫材料,畢竟她在白律師那裏看到非訴組每天的工作就是這些,雖然他們也要出差去做現場盡調,可是在談資裏從來沒有出現過這些令人驚訝的情節,大家聊的大多是哪個哪個老板跟秘書攪和在一起的花邊新聞。
    “那要看你要做到什麽份上,盡調是走個過場,還是查個底朝天。走個過場誰不會,你要見真章自然要拿出點本事。我和徐律師以前搭檔做盡調,爬過礦山,數過豬仔,還被廠裏惡棍追了幾條街。”周秉文從車裏拿出保溫瓶拎在手上,帶著薑炎邊走邊說。
    “真不容易!”薑炎感慨地找不到合適的詞兒來表達。
    “哪像現在的授薪律師舒舒服服吹空調拿工資,動不動就修理整頓合夥人。那時候為了賺錢,出人頭地,我們三個人那時候什麽業務都接,不過這不丟人。人總是有過想當年,才有資本說當下。”周秉文看著深圳,緩緩地說。
    他和徐映鬆、趙明成三個人的熱血歲月,這一輩子都銘心刻骨。
    那時的他,是三個人裏唯一不缺錢的那個,可是他希望被父親看見、認可。徐映鬆想要站到那個宴會中萬眾矚目的女投資人身邊去,而趙明成隻想留在深圳再也別回去那個窮困愚昧的村落。
    薑炎體會不到他們當初開天辟地的艱辛,隻是想起了那句話,要在最好的年紀,富可敵國,她充滿希望地說:“所以我還是要更努力,這樣很多年以後,我也可以很自豪地跟別人說,老夫當年有萬夫不當之勇!”
    周秉文摟著她的肩,指著企鵝大樓,說道:“秋風蕭拂柳絮飛,萬般因果不由人。很多人覺得努努力就可以有更好的結果,但事實是,為什麽有的人生在羅馬坐享其成,有的人用盡一切努力,依然厄運專挑苦命人。我們都得承認,努力是成功的錦上添花,而非決定性因素。你要生在最好的時代,做最合適的事,盡恰如其分的努力,才能心想事成!”
    這是以前薑炎從沒聽過的話,是雞湯麽,不完全是,是說教麽,也不完全是。薑炎此時聽不出來話裏的言外之意,她的年紀和閱曆不足以支撐她站在和周秉文同樣的眼界去看待這個繁華都市,哪怕此時他們站在同樣的地方。
    薑炎隻是覺得,這樣的周秉文,讓她更愛了。
    兩個人慢慢走著,來到了南山頂部的了望亭裏,今天山頂上涼風習習,大概疫情封控雖然有鬆動之相,但並未徹底解封,周遭四下無人。
    但,了望亭裏坐著一個人。
    薑炎認得,是周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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