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餐完畢後，他們一行人去到酒店的中型會議室，一路上薑炎已經有些不勝酒力，雖然她意識仍然是清醒的，但是胃裏翻江倒海，不至於要吐出來，她努力用意誌力忍著。那杯白蘭地到離席的時候她隻喝了三分之一，她感覺自己就在喝醉的邊緣，但凡再多喝幾口就可能真醉了。
    會議室裏，已經整整齊齊坐了十個人，人手一台筆記本電腦，西裝革履正襟危坐，薑炎這才發現自己是列席中唯一的女人。
    周秉文注意到薑炎雙頰緋紅，叫來服務生，給所有人都倒一杯水，薑炎的那一杯要溫水。
    所有人落座之後，周秉文簡單問候並向所有人介紹了新來的薑炎之後，徑直打開ppt，先回顧了本次收購的背景以及目前工作進展，這些內容早在薑炎來之前，她已經看過，但隻是看了個囫圇，她的英文雖然足以應付日常涉外工作，但是沒有好到能夠完全吃透這樣一個複雜的收購案。
    接下來，周秉文把五天的工作行程安排好，整整五天都是談判，談判的核心點始終就圍繞一點，要求o.p.e.交出三十七項關於涉及價格敏感事實的資料，這三十七項是根據進行到當前的盡職調查工作整理出來的風險點。
    薑炎仔仔細細看過很多遍，她在自己心裏推演過很多遍，假如她是主談，要如何與對麵的danie和 hoburger周旋，海外商事談判與國內的談判有什麽區別和不同呢？她心裏是沒有底的，不要說海外商事談判，即便是國內的商事談判，她也僅有一次陪同白律師去談過房地產設立信托的項目。
    由於她穿著晚禮服來，手上沒有帶筆記本，她隻能用會議室裏現成提供的紙和筆，快速記錄下周秉文會議上的要點。
    隨後gerhard開始發言，他的助理將他的ppt投影出來，整個談判組包含薑炎在內有四個成員，薑炎是非常重要的第一副手。在安排具體工作的時候，gerhard非常直白且清楚地要求薑炎：“cynthia，我希望你保持謙卑的態度，盡可能少發言，完成必要的會議記錄工作。”
    gerhard話音剛落，薑炎明顯感到整個項目組對她帶著不屑的眼神，就好像她是一個漂亮的吉祥物，吉祥物就應該做好吉祥物的工作。周秉文盯著薑炎，薑炎緊緊捏著鉛筆，很平和地吐出一個單詞：“ok！”
    酒意翻湧，誰也分不清，薑炎臉紅到底是為什麽，可她卻感覺血液奔騰似黃河，恨不得衝毀一切攔在前麵的障礙。
    離九點還差十分鍾，會議已經開完了，er走到周秉文身邊，與他談論著風控的問題，薑炎做了個手勢，表示自己去洗手，將桌上的紙塞進裝著手機的手包裏，匆匆走出會議室，在路牌指示下找到廁所。
    廁所旁的落地窗開著一條縫，寒風吹進來，薑炎感覺整個人天旋地轉，趕緊衝進廁所裏把晚飯吐了個幹淨，咬牙走出來，在洗手台前，所有心酸委屈被百倍千倍放大，雖然沒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也沒有人嗬斥貶低她，可是她感覺自己的心被活生生摔成了玻璃碎片，酸楚一下子湧上了心頭，她眼眶紅了，薑炎深吸一口氣整理好妝容，才走出廁所。
    大約是心神不寧，薑炎沒有看清來路方向，朝著相反的路走去，很快走到走廊盡頭，那是一個鬧哄哄的圓形舞廳，薑炎意識到走錯了路，轉身離去。
    “薑律師？”有人叫住了她，這聲音聽起來有一點點耳熟，又想不起是誰。
    異國他鄉，哪裏會有熟人。
    薑炎一回頭，麵前站著的人頗為眼熟，鋒眉劍目，帶著無框眼鏡，鼻梁很高，他穿得則很簡單，一件厚重的黑色長外套風衣。
    “解憂傳媒，沈致塵，薑律師貴人多忘事，不記得了麽？”沈致塵向她身側走了兩步，微笑著說。
    薑炎混沌的腦子閃過幾個片段，在趙律師辦公室門口見過一麵，她跟沈致塵完全不熟，都不知道沈致塵與老趙是什麽關係，隻好局促地打了個招呼：“沈總好，抱歉抱歉，我有些喝醉了，剛開會，腦子不太清楚，還走錯路了。”正說著，她的手包沒拿穩，摔到地上，手機和紙都掉出來了。
    沈致塵彎腰替她撿起來，隨意瞥了一眼紙上的內容，把手機和紙裝進包裏，遞回給她，問：“薑律師為o.p.e.收購項目來出差？”
    “嗯！”薑炎微微點頭，接過手包，禮貌地說：“謝謝，謝謝你！”
    “你迷路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你要去哪裏？”沈致塵和善地說。
    薑炎看了看四周，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她確實不知道現在走到了哪裏，這裏回廊走廊交錯，可是在異國他鄉，明明去叫個服務員問路就能解決的事情，要麻煩堂堂一司之長給她帶路，她實在張不開嘴。
    就在薑炎準備拒絕的時候，沈致塵指了指她背後，說：“你說你剛開會，是不是要找到回會議室的路？這一層就一個會議室，走吧，我送你過去，我散散心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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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炎見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於是就坡下驢：“好啊，沈總你來瑞士度假嗎？”
    “哦，不是，我陪楊總來談事情，她還在聊，我喝得有點多，出來緩口氣。”沈致塵雙手背在背後，走路頗像個老幹部似的。
    薑炎亦步亦趨跟在他身旁，幹巴巴地說：“那少喝一些，瑞士風景好，看看雪。”
    “剛看你好像有點不開心，怎麽了，項目不順心嗎？”沈致塵隨意地問。
    薑炎微微搖頭，一絲苦笑道：“這麽大的項目怎麽可能順我的心，我何德何能，一個螻蟻而已，能有機會出份力已經是莫大恩惠。”
    “薑律師不要妄自菲薄，你要知道，就算是螻蟻，你於芸芸眾生而言，已經是站到了頂峰的一小撮人。我是做生意的粗人，信奉一句話，盡人事，聽天命。”沈致塵看著前方，漫不經心地說。
    薑炎側過頭，看了沈致塵一眼，恭維了一句：“沈總這樣的儒商，高瞻遠矚。”
    “好聽話不用說了，大家都是俗人，無非食色性也。到了！”沈致塵指了指前方，會議室很快就到了。
    “謝謝沈總！”薑炎輕輕點頭致意，轉身走進會議室。
    推開會議室門的時候，坐在門對麵盡頭的周秉文，看到進來的薑炎，他的視線越過薑炎，落到了沈致塵的背影上，沈致塵一隻手放在口袋裏，閑適地左顧右盼，緩緩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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