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碎了一地的光風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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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薑炎頭一回在老趙的地盤裏見到周秉文,一時間尷尬地噎在原地,頓了幾秒才回過神來,老趙不耐煩地問:“幹嘛,說!”
    薑炎迅速控製住情緒,鎮定自若地回答:“剛剛跟蔣總喝了下午茶,關於願見收購乘黃的事情,我沒有明確問,但是蔣總未來是有拆分上市的打算,礙於集團某些規劃或者障礙,暫時無法推進。”
    “知道了!”老趙擺擺手,示意薑炎出去。
    到了晚上下班的時候,薑炎回家吃過晚飯,一直等周秉文的微信,他晚上有應酬,但是薑炎還是想去找他,但遲遲等不到他回微信,索性她就直接去了他家,紅姨給她端了杯薑糖水喝,陪她坐在沙發上閑聊。
    紅姨是個很健談的人,說起周秉文以前的事情滔滔不絕,而且她記憶力驚人,哪怕十年前周秉文喝醉酒吐髒的領帶是什麽品牌都記得清楚,也聊到了為什麽紅姨為什麽會來照顧周秉文那麽久,原來紅姨就姓周,是周家沒有發達前,在浙江衢州老家的族親。紅姨本來覺得做個幾年就回老家去,但是她自己的兒子早夭,回老家無依無靠,還不如就在周秉文這裏幹下去。
    “薑小姐,你要不要先回去,喝到這個點鍾,他多半是喝醉得厲害,你找他談正事沒用的。”紅姨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
    “他酒量不是很好嘛?”薑炎詫異地問。
    “好什麽好,他本就是酒精過敏,但是當律師哪有不應酬的。早些年,他跟大老板們應酬,一杯酒十萬塊,喝多少給多少律師費,哎喲,當晚就胃出血了。有時候回家,都是徐律師、趙律師硬撐著給他送回來,到家就像個木頭直挺挺倒在地上,嚇死人啦!我勸也勸了,可也知道,不容易啊!”紅姨感慨地說。
    薑炎沉默了,這些是她都未曾經曆的苦。
    正聊著,門鈴響了,紅姨趕緊去門口開門,隻見別墅門口,兩個衣著妖冶的女子正扶著他從銀色別克裏將他扶下來,周秉文勉強撐在門口,但是滿臉通紅,渾身酒氣。
    “小費五千,你們誰付?”其中穿著亮片短裙拎著香奈兒包包的女人指著紅姨和薑炎問。
    紅姨熟練地拿出手機,說:“我付,掃碼。”
    周秉文一抬頭,看見薑炎,仿佛一激靈,回頭對那倆吼了句:“還不快滾。”
    “你還好嗎?”薑炎忍著心裏膈應,問。
    周秉文搖搖頭,說:“沒事,喝得有點多。”
    紅姨趕緊攙扶住周秉文,薑炎也將他一條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兩個瘦弱的女人把人高馬大的周秉文給架回了客廳,紅姨把垃圾桶放在周秉文跟前,然後從櫃子裏拿出醒酒藥,倒好了溫溫的蜂蜜水,行雲流水給他灌了進去。
    周秉文仰頭躺坐在沙發上,雙目空洞無神地看著天花板,薑炎坐在旁邊,一時不知該做什麽好。
    “把他領結解開,等會吐的時候,勒得不舒服。”紅姨指了指他的脖子。
    薑炎解了領結,順便幫他把西裝外套也脫了下來,周秉文一直沒有說話,呆滯地任她擺弄,紅姨打了盆熱水放在茶幾上,薑炎不知道要做什麽。
    “應該喝了起碼兩場,晚飯喝了一頓,又去ktv或者會所喝了,陪老板喝酒要點些陪酒的公主,你不要見怪。”紅姨擰幹了毛巾,說道。
    薑炎是見怪了,這些隻在電視劇裏看到的情節,原來現實裏就是這樣的。
    律師的光風霽月,真是輕輕一扯,就碎了一地。
    還沒等紅姨把熱毛巾擦上去,周秉文突然直挺挺坐起來,抱著垃圾桶一頓狂吐,酸臭的味道如同萬千小針紮在鼻子裏,聞得令人渾身不舒服,但是薑炎還是很溫柔地拍拍他的背部,他吐了幾乎小半個垃圾桶。
    當他抬起頭時,長舒了一口氣,鼻涕眼淚糊了滿臉,紅姨趕緊用毛巾給他擦幹淨,薑炎把桌上還剩下半杯蜂蜜水遞給他,周秉文喝了沒幾口,又繼續開始吐,這回已經沒什麽食物可吐,幾乎都是些黃黃的水。往複了幾回之後,周秉文自己抽了幾張幹紙巾,擦了擦臉,紅姨麻利地把垃圾桶和熱水盆端走。
    “好些了嗎?”薑炎心疼地問。
    膈應歸膈應,她天然的理性和善良,促使她把膈應放一邊。
    “你怎麽還沒回去……”周秉文局促地說,他似乎並不想讓薑炎看到現在狼狽的場麵。
    可是他們之間,還有什麽狼狽不狼狽可言。
    薑炎解開了他襯衫第一和第二粒扣子,頸部皮膚全是紅疹子,她又擼開了周秉文的袖子,手臂上也有一塊一塊的風疹團,她輕輕地問:“你每次喝酒,都這樣過敏嗎?”
    周秉文縮回了手,雲淡風輕地說:“沒事。”
    “紅姨,家裏有氯雷他定嗎?”薑炎站起身,走到衛生間附近問。
    “有,電視櫃下麵右邊櫃子裏麵放著。”紅姨刷洗著垃圾桶,頭也沒抬地回答。
    “知道啦!”薑炎走到電視櫃旁邊,毫不費力地找出氯雷他定,藥盒很新,但是一半的膠囊已經被掰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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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炎輕輕歎了口氣,真不知道周秉文這些年怎麽活到現在的,她拿著膠囊遞給周秉文,周秉文乖乖喝了蜂蜜水咽下去,這一回終於沒再吐了。
    周秉文低聲喃喃地說:“對不起……”
    薑炎皺眉,一時不知該說什麽,理解是一回事,膈應是另一回事,她算知道為什麽周秉文在外的名聲那麽差勁了。
    老薑說過很多醫院裏的人情往來,有時候利益共同體就是推杯換盞,乃至互有把柄。在一個染缸裏想要獨善其身,要麽被孤立,要麽專業好到可以遺世獨立。
    到今時今日的周秉文,還未能獨善其身,薑炎望著未來大律師的路,覺得那路上屍山血海,一將功成萬骨枯。
    為什麽從來沒人講過呢!
    “沒事,沒事,”薑炎安慰道。
    就在這個時候,薑鶴打語音問薑炎怎麽這麽晚還沒回去,薑炎直接回複說今晚不回去了,她陪陪周秉文。
    “你回去吧,這裏有紅姨照顧我,我沒事,現在酒差不多醒了,你第二天還要上班。”周秉文對薑炎說。
    “沒關係,律師熬夜不是天經地義麽!”薑炎淺淺笑了笑。
    周秉文麵對她的善解人意,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反應,他雙手捂住臉,快速地擦了擦臉,努力讓自己清醒。
    他以為,薑炎會丟下他,像以前無數個女人一樣,可是,不丟下他,又意味著,是否根本不在乎感情,他理解不了。
    “你這幾天問我的事情,都是跟願見有關?”周秉文換了個話題,他不想去理解那些玄妙深奧的感情問題,太難了。
    “嗯,趙律師下了封口令,我不好直接問你,我問李主任都是拐彎抹角請教。”薑炎解釋道。
    周秉文輕蔑地笑了笑,說道:“老趙……”
    薑炎端起自己桌上已經涼掉的薑糖水喝了一口,甜兮兮的,但是已經沒有之前溫熱的時候那麽辣。
    “他想要願見去收了乘黃那個爛攤子,讓我幫他拉皮條,我跟他說了估計不行,他讓我幫忙找找別家願意收股權也行。”周秉文有些無奈地說。
    “那個餿主意是我出的,我還寫了方案書,發給了楊總,姓楊的同意了。所以,老趙才叫我去試試蔣總的口風。”薑炎放下薑糖水,說道。
    周秉文頗有些意外,這主意要是老趙出的,他大抵是沒什麽興趣。
    “你想試試嗎?”周秉文雙手交握撐在膝蓋上,有些認真地問。
    “這是我想不想的問題麽。”薑炎自嘲地笑笑。
    “你想,我就幫你解決,剩下的,靠你自己。”周秉文說。
    “好!”薑炎感激地點點頭。
    周秉文聽到這個“好”字,又格外地敏感了起來,他並沒說什麽,他自覺並無不可,卻又是覺得如鯁在喉,就好像看到荒郊野嶺有個人在挖土坑,你總會忍不住想,這人是挖土坑種樹呢,還是將一具不得言說的屍體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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