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無錫景

字數:3672   加入書籤

A+A-


    3月7日,矽穀銀行暴雷前一天,楊宴如在“蕪竹”中澆花,她平日裏就很少去天灣壹號的辦公室,雖然她的辦公室在頂樓視野極好,可以俯瞰深圳與大海,遙望對麵香港,可是她並不喜歡這種宏大開闊的背景,是徐映鬆喜歡。
    就像滾滾曆史向前,飛濺的塵埃,可以是任何一個人的故事。
    她喜歡框景中影影綽綽的綠竹,假山後曲徑通幽流水潺潺,回廊轉角處紫藤花如瀑布而下,人也好,事也好,總是千回百轉,不同視角看,不同心情看,都有不同的美。
    大門的銅環敲響,門內響起了鈴聲。
    楊宴如上身穿著一件真絲紫色襯衫,下身是一條同色係的淡紫色真絲及踝長裙,她長長的卷發披肩,塗著正紅色的口紅,顯得她膚色極白,三十五歲的年紀,臉上完全看不出歲月的痕跡,她微微笑著,臉上有一個不太明顯的梨渦,柔化了英朗的五官,她不笑的時候,自帶一股清冷感,而笑起來又是帶著危險嫵媚氣息的女人。
    門外的人,把外套西裝隨意地搭在自己手上,白色襯衣外頭還有一件青灰色馬甲,褲子和西裝也是同色係青灰色,非常挺括的羊毛麵料,垂下來的袖子上還有並排四顆橄欖石並排的袖扣,很樸實的祖母綠方切麵,在明暗交界處依然反射著太陽光。
    他跨過門檻時,頭離門框不遠,看樣子幾乎有一米九,腰身極高,顯得整個人修長,但並不瘦弱,反而從被撐滿的肩袖看得出來,平日裏極為注意健身鍛煉。天庭飽滿,地閣方圓,而且地閣非常幹淨,眉角微淡,鼻梁很挺,樣貌頗有些不俗。
    “好久不見!”他笑著對楊宴如張開雙臂說,一口流利的中國話,略帶一點江浙口音,尾音昂得有些高,走過幾塊太湖石磚,他環顧四周,帶著幾分玩味誇道:“蘇式園林建得不錯。”
    “來了?坐裏麵吧!”楊宴如淡淡一笑,並沒有迎上去,而是站在小徑盡頭的茶室前,等著他走過來。
    他欣賞著庭院裏的風景,伸手扯下了一片藍花楹的葉子,夾在食指和無名指之間,反複觀摩了一會兒,說:“澳大利亞有一條路上兩邊種滿了藍花楹,很好看,你這裏隻有一株,有點oney。”
    “沒去過,以後看看去。”楊宴如頭也不回地走進茶室,訕訕地說。
    “我陪你一起去,好伐?”他扔掉葉子,語氣變了。
    聽到“好伐”兩個字,楊宴如心裏的厭惡感油然而生,他爺爺魏振淇原是在無錫一帶開麵粉廠的富戶,發財之後便丟下一家老小移民美國,在美國另娶嬌妻生了魏念喬,“喬”就是那個被他丟在國內夭亡於戰亂中的前妻喬家千金。
    魏念喬也叫joe,在美國一路常春藤畢業,是華爾街八十年代赫赫有名的操盤手,大家都叫他爸“agic joe”,會七國外語,馬術滑雪全都會,徹頭徹尾的美國人,中文說得還不如唐人街裏的abc。魏念喬前後跟幾個女人結婚,隻有一個兒子,魏振淇給他取名魏文成,在美國隻有魏家人偶爾叫他中文名字,大多數時候,他就是那個pau? iias。
    joe離婚雖然得到pau撫養權就丟在家裏交給保姆,pau是由爺爺親手撫養,大概是魏振淇年紀大了,手把手教養pau,因此他繼承了魏家驚人的資產成為ice的掌舵人,偶爾說中文還帶著一股無錫味。
    魏振淇送給孫子成年禮物就是一座仿蘇式園林,楊宴如剛嫁給魏文成時,就住在那個園林裏麵,她也曾提議讓老爺子回中國看看,老爺子斷然拒絕,也堅決反對魏文成去往中國,理由冰冷而決絕,他在無錫的另一支血脈若還在世,絕不能讓他們來分現在joe的一切。
    楊宴如回到中國第一件事,就去查過,喬家千金所生子女盡數夭亡在戰火中。
    魏家人的涼薄,帶著無錫煙水的血淚,聽著就讓人討厭。
    楊宴如坐在了茶台前,漠然地說:“我這裏隻有茶,沒有咖啡,也沒有酒,如果你不喝茶,我就給你倒白開水喝。”
    “ok,fine!ike!”他聳聳肩,無所謂地說。
    “你來中國那麽久,還需要我托關係約你見麵,那我該叫你什麽,那麽多名片,我都分不出來哪個是你的名字。”楊宴如很溫柔地說著,手上煮茶的動作一個都沒停下。
    陳實,魏成實,都是化名之一。何況,隻要魏文成這個名字沒有登記在任何國家綠卡、居留證、護照上,他叫什麽,都不重要,隻有魏振淇家族信托上登記的pau? iias才是真正的名字。
    他笑了笑,拿起她茶盤上剛擺好的天青色汝窯瓷杯,用食指輕扣,發出清脆的“叮”,說:“我在外麵叫多少個名字重要麽,在你麵前,你叫哪個就是哪個。”
    “叫錯了怕你圓不住。”楊宴如從他手裏拿回來瓷杯,兩個人手指相觸時,彼此對視的眼神裏,電閃雷鳴。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i dont care!”他鬆手,笑著回答。
    楊宴如雖然拿回了杯子,可是心裏滿是不痛快,她總是在魏文成麵前落了下風,她臉上保持著平和的表情,問:“考慮好了嗎?”
    “我的答案,自始至終隻有一個,no。”魏文成冷冷地說。
    “我去年就收到消息矽穀銀行要出事,資金不挪出來,可能會灰飛煙滅,你不同意,我就不挪,大家看著錢陪葬!”楊宴如用100°的開水衝洗瓷杯。
    剛剛出窯不久的汝窯瓷杯,第一次遭到高溫水洗,發出了細小的冰裂聲,很好聽。
    魏文成看著一層一層冰裂後的汝窯瓷杯,再次好奇地拿起來把玩,但是有些燙手,他試了好幾次才終於拿到手心裏,而且,他看到了杯底裏有字。
    魏文成。
    “你的錢也在裏麵,沈總陪綁的資金,不低吧!”魏文成長眉輕挑,舉重若輕,笑笑說:“投資嘛,都說是投人性,我覺得不是,人性善惡這種東西,沒有平倉線可言,我覺得投資是投人的性格,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平倉線一到立刻收手。”
    坦白說,他自己確實有失策的地方,同樣的消息,他早就聽到了,但是看到楊宴如陪綁了沈致塵的資金在裏麵,楊宴如一貫重情重義,如果真出事,沈致塵的錢絕對不可能出事。他賭的就是這個,沈致塵的資金構成特殊,同樣決定了楊宴如不可能拿著他的錢去冒險。
    “人和人之間,是有不同的,你都願意拿錢跟我賭氣,他為什麽不能陪綁?”楊宴如冷笑道,隨後給他倒了一杯普洱。
    楊宴如本想泡龍井,可是這個時節,上好的雨前龍井還沒有出來。
    “年底你去蘇黎世見我那次,順道在瑞銀做了大額存單質押[1],瑞銀給你全額授信提用。矽穀銀行暴雷關我的錢什麽事,換個地方躺得好好的。”魏文成很溫柔地看著她,說:“能為我賺那麽多錢的女人,我怎麽舍得離婚。”
    楊宴如甭管在外頭多麽不講情麵,始終是個嘴硬心軟的人。
    喜歡罪宴請大家收藏:()罪宴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