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甜杏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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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薑炎從車窗外看著外麵正在漲潮的大海,在今夜之前,她像中國千千萬萬個普通年輕人一樣,走出大學校園後,看到的聽到的世界,好像繞著一個清晰的規則在運轉,而現在這個清晰的規則上麵疊加了無數令人陌生的潛規則。
二十幾歲的年紀,驟然看到海平線之下的深淵,向往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
薑鶴躺在沙發上,懷裏抱著電腦,正在看什麽東西,笑容滿麵,這個久未聯係的堂哥從回國伊始,薑炎的第六感就是對的,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他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樣吊兒郎當不著調。
“宴如姐讓我帶給你的,說你喜歡。”薑炎從包裏拿出甜杏幹,放在了茶幾上。
薑鶴的視線落在甜杏幹上,但很快就笑嘻嘻道:“你跟她開會麽?看我這裏助理當得多合格,還讓老板惦記。”
“她跟我都說了,我不會對外說的,包括爸爸。”薑炎把包放在沙發上,並沒有坐下,她雙手抱胸,醞釀了一下,才問:“有些事我能理解,我不問,那是你們私人的事情,但是爸爸的事情,你給我說清楚。”
“事情解決了!”薑鶴聽到這個問題,立刻坐直了身子,有些不耐煩地說。
薑炎站到薑鶴麵前,用從未有過的嚴厲口吻,道:“怎麽解決的?”
薑鶴抬頭看著薑炎,她從小到大都不是個咄咄逼人的女孩子,可是較真的時候,她半步都不會退讓,薑鶴回避了她的眼神,放下筆記本,無奈地說:“是我的問題,我當時的項目卡住了,剛好叔父來霍普金斯交流,我看到他的先兆子癇臨床用藥數據,用來做了薈萃分析,寫了個算法算出來藥分子結構,竟然能合成,小試都能過。那些數據是協和沒有批準進行學術披露的,我不能坑叔叔,做了脫敏才發論文,保險起見直接申請了專利。本來這個專利,被那幾個美國製藥巨頭看上。”
薑炎這時才坐下,起碼這個解釋,更能與楊宴如的話對應上。
“叔叔不同意,他找了中國控股的一家英國製藥公司,以高於1.5倍價格買下專利。專利賣了,麻煩就來了,那幾個巨頭製裁英國公司。跟叔叔沒什麽關係,頂多是實驗數據的問題抖出來對他有些不利,哎呀,事情我都扛下來了。”薑鶴敷衍地說。
薑炎冷冷地反問:“你們有沒有因此拿錢?”
“拿了,我拿的,我作為專利所有權人,學校和項目組給的經費獎勵,合理合法的,跟叔叔沒關係。”薑鶴越強調越是欲蓋彌彰。
薑炎重重吸了一口氣,她明白楊宴如今天跟她說這番話的真正意思,她深知父親的性子,哪怕當麵問,老薑都不會漏出半點馬腳,此時去深究已經沒有意義了。
“你放心吧,當時代表英國公司買專利的律師就是周秉文,買賣專利的程序合理合法合規,輝瑞他們報複歸報複,我們沒做錯什麽!”薑鶴說。
他話音剛落,薑炎瞳孔震動,她皺眉反問:“你說什麽?你那時候就跟周秉文打過交道了?”
“嗯!”薑鶴意味深長地點點頭。
薑炎脫口而出,反問:“是鶴笠集團在英國收購的恩達醫藥?”她此時腦子裏想起了周秉文說過,周曇在的創新藥研發布局,而恩達醫藥已經在納茲達克上市,估值十億美金。鶴笠集團手裏並不隻有恩達醫藥,規模或大或小不一而足,所以鶴笠集團真正值錢的資產,是這些創新藥資產。
“你以為咱們老薑是個什麽不入流的醫生麽,治療先兆子癇合並肺動脈高壓的馬昔騰坦,國內仿製藥的臨床試驗就是老薑領銜的,你是他女兒,你知道你爸爸在行業地位多高,就跟電影圈的成龍一樣,你眼裏隻有你自己當律師的事業,哪裏想過為他分擔什麽!!!”薑鶴提及這件事就來氣,這些事情老薑總是一遍遍囑咐不要跟妹妹提,不要讓擔心。
薑鶴說到這裏就開始情緒激動起來,這話確實戳中了薑炎心裏的軟肋,她當初一意孤行要報深圳的大學,不想按照父親的安排去北京的律所,想要靠自己去闖一番天地,最終還是靠著父親的蔭蔽走到今天。她以為深圳是掘金的天堂,是可以施展抱負的地方,逃離了北京那個處處講關係到處攀權貴的圈子,那套刻在中國人骨子裏的世故人情,像鋪天蓋地的大網,逃到哪裏都沒有真正逃出去。
兜了一圈,回到了起點,比什麽都諷刺。
“你操心操心鶴笠集團控製權易主,爸爸手裏現在的科研項目是真的會受到影響,白鶴醫藥在協和好幾個臨床三期,你知道三期臨床什麽概念,這藥離可以上市就差最後臨門一腳,任何一個項目成了,能養活一家醫藥公司。”薑鶴自覺剛才話說重了,換了和緩的語氣,對薑炎說話。
薑炎感覺太陽穴後腦勺有些跳痛,從一開始,就已經是資本的博弈,利益的搏鬥。幸虧這是家裏人,不是客戶。
“其實你不知道的事情多著……”薑鶴拿起甜杏幹,丟進嘴裏,說:“去年年底,楊宴如就查出了早期胃癌,在瑞士做了手術,切除了五分之三的胃,恢複得不錯,但是胃癌是有複發概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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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炎揉了揉太陽穴,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然後就去掰了一片緩釋布洛芬吃了,說:“看不出來,她真是能忍。都這樣了,直接離婚換個自由身,何苦要折騰這麽大一攤事。”
“不蒸饅頭爭口氣,是魏叔叔指使那個小老板搞死了楊姐的愛人,這件事,你也不知道嗎?”薑鶴問。
薑炎回過身,一臉不可思議,問:“你不要亂說話,有證據嗎?”
“好像說沒有直接證據,但是,你們趙律師,找到了魏叔叔給那個小老板打錢的證據,小老板咬死了是自己一個人所作所為,案子沒辦法繼續下去,就隻能定小老板的罪。你那個什麽破老板,這麽大的事情都不跟你提一句。”薑鶴順嘴吐槽了一句。
薑炎對著自己的堂哥苦笑了一下,說了一句刻薄的話:“我算幾根蔥,要老板跟我匯報,你都不稀罕跟我說什麽,何況他!”
“不早了,早點休息。”薑鶴見薑炎心情有點不大對勁,勸她休息。
薑炎拎著包,走進房間裏,往床上一躺,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她感覺好累好累,頭痛在一點一點加劇,而布洛芬尚未起效,她想念周秉文的懷抱,可是又不想再跋涉去他身邊,就這樣迷迷糊糊直接睡了過去。
周秉文啊……這番偶遇,怎麽感覺冥冥中自有天意,是天意嗎?
夢境裏,她聽到了小提琴聲,如泣如訴,大片大片的曼殊沙華,血海盡頭,站著徐律師,手捧自己跳動的心髒,靜靜地看著,血液從他指縫滴落,染紅了腳下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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