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完成了這個項目之後，薑炎獎勵了自己一周假期，她跟張揚、林敏君約好了每個人輪流放一周年假，兩個人留守律所工作。
    在薑炎的社交平台上，隻看到她飛去大溪地，在水母湖裏潛水，海天一色的梅瓦海灘邊漫步，落日晚霞暈染在天盡頭。
    隱沒在照片之外的人，自然是周秉文，這是兩個人在一起之後，第一次兩個人出來度假。周秉文從來不愛發朋友圈，所以根本無人知道他的行程。
    赬霞晚色中，卡夫環礁的棧道上，周秉文穿著一件簡單的白t，下半部分被海水沾濕，橙色霞光在他身上勾勒了燙金的線條，薑炎站在他不遠處，逆光拍了一張有他的照片，他藏進了太陽餘暉中，餘下輪廓與金紅色與湛藍大海交融。
    她低頭欣賞自己的得意之作，將這張照片設為自己的屏保。
    若非朝夕相處，誰認得出屏保裏的人是他。
    最好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度假結束後，周秉文飛去倫敦，而薑炎回國。
    當她走下舷梯時，深圳也是落日時分，晚霞給整座城市鑲上金邊。
    金燦燦的世界，俗氣又高貴。
    她想起前年從蘇黎世回來，這個恍如隔世的天地，就像做了一場盛大繁華的夢，而現在她再沒有這種疏離的感覺，出租車載著她回到家，一路上她打開窗戶，吹著海風，有些冷，卻很真實。
    晚上回到家的時候，還不算很晚。
    “我們家大律師回來了啊，給你煮餃子還是肉醬麵？我炸了肉噪子。”薑鶴見她進門，正翹著二郎腿在看書。
    這年頭，人皆手機電腦不離，還能老老實實抱著書看的人並不多，這兄妹倆算是得了老薑同誌真傳，小兩年光景，客廳臥室烏央烏央塞滿了書。
    “臊子麵吧……頓頓西餐吃得鬧饑荒……”薑炎把高跟鞋擺好放在鞋架上，對哥哥說。
    “你去大溪地已經不錯了，度假酒店好歹是正經的法式西餐什麽的，你沒在英國待過，狗都不吃，一個大餅子上插八個秋刀魚腦袋，烏油油眼珠子瞪著你，菜名老好聽了，仰望星空！”薑鶴給書裏夾好書簽，放在茶幾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對妹妹吐槽道。
    薑炎笑笑道：“我聽秉文講過了，你們在恩達談判的時候，每次中午吃飯，你都帶自己做得飯，今天香菇燜雞明天紅燒魚。”
    “他這都跟你說？哼！老小子沒安好心！”薑鶴袖子走到開放廚房的洗手台前。
    “什麽老小子，以後是你堂妹夫，還管你叫哥！”薑炎笑眯眯地說著，把行李箱放倒，將髒衣服有的放洗衣籃，有的放幹洗袋，邊分揀邊說：“下周帶我去拜訪幾個券商，行不？”
    “喲，要拉業務啊……你也不看看現在什麽行情！券商也好，投行也好，有幾個活得好。你不如去刮彩票更開心。”薑鶴這嘴跟淬了毒一樣，就是對薑炎依舊不留情。
    薑炎分揀好衣服，拎著洗衣籃先去小陽台把衣服塞進洗衣機，然後走出來，才回答這個問題：“要拉業務，總要出去交際，不能蹲在律所裏坐吃山空。”
    “行，安排！”薑鶴一口答應下來，專心致誌地切黃瓜絲，切完之後洗幹淨手，從冰箱裏把臊子拿去微波爐裏熱。
    薑炎從行李箱裏翻出一個精致的盒子，遞給薑鶴，說：“嬌蘭的ette，哥，你要稍微穩重點！”
    薑鶴很高興地接過香水，直接就拆開來，聞了聞，是非常少見的廣藿香木質調，感覺就是那種老教父身上穩如老狗的氣質，薑鶴自嘲道：“這適合我們老薑，在頂級學術沙龍上，那麽一坐，起範兒！”
    “我們都會變老的。”薑炎仰頭說。
    薑炎已經二十九虛歲，她已經感受到了年紀的力量。
    “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就是在某個時刻，dna端粒酶修複到達極限，於是開始一輪又一輪斷崖式衰老。窺探完天機，你發現改變不了什麽，還不如掙多點錢多享受享受人生！謝了！難得你有心有肺還想著我！”薑鶴把香水放進自己的臥室裏，回到廚房時，剛好肉臊子好了。
    這話聽起來很沒有營養，薑炎似乎理解薑鶴放棄讀了那麽多年的專業，轉身跳進亂花漸欲迷人眼
    的投行圈。
    “對了，前幾天，我聽叔叔說了個事兒，你跟乘黃有關，要不要聽？”薑鶴煮著麵，神秘兮兮地吊胃口。
    薑炎把雞零狗碎的護膚品和化妝品收拾好，聽到乘黃兩個字，下意識停住腳步，連忙問：“怎麽了？”
    “陽笛包了私人飛機，把蔣淑卓轉院到宣武醫院，後來拖了關係進了協和，前些天，人已經醒了。”薑鶴漫不經心地說。
    薑炎震驚地手一抖，護膚品劈裏啪啦掉了一地，說：“真的假的，爸爸說的嘛？”
    “前幾天，我看到幾個關注的什麽投行八卦姐姐這些微信公眾號，又在挖周秉文得到鶴笠集團那1股權的事情，提到蔣淑卓躺在協和，我就找叔叔去問問看，果然腦外科接的活兒，直接給上了一種臨床三期的新藥，治療了大半年，五天前人已經醒了，咱老薑不會騙人的吧！”薑鶴點點頭，大大咧咧地說。
    “我知道了。”薑炎趕緊掩飾自己的失態。
    可是，極其不安的預感甚囂塵上。
    她知道自己的第六感一向很準，重新收拾好瓶瓶罐罐，然後立刻給楊宴如和周秉文都發了微信告訴他們這件事，但是兩個人都沒有回複。
    “吃麵咯！”薑鶴把熱氣騰騰的麵條端到桌上，得意地衝著薑炎房間喊了一句。
    風煙入雲海，人間極盛隻一刻。
    在薑炎還在家吃臊子麵的時候，幾張照片悄無聲息出現在社交平台上，那是警方去願見公司後山挖出財務憑證的照片，包括已經被雨水衝刷得稀爛的圖。
    不需要一個字，炒股的人都懂。
    還好，小範圍傳播，就隻是一個盤旋在太平洋上的熱帶氣旋，悄悄積攢著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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