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明，黑夜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緩緩撕開，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像是個調皮的孩子，穿過窗戶的縫隙，悄悄探進屋內。
    屋內，光線依舊昏暗，奈落屈膝靠在牆壁上，微弱的光影在他身上勾勒出明暗交錯的輪廓。
    男人陰柔俊美的臉半明半昧，仿佛是從黑暗中生長出來的神秘之靈。
    他的腕間，纏著一條發帶，隨著絲絲縷縷的微風輕輕飄動。
    男人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發帶，動作輕柔得仿佛在觸碰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那是她曾經用過的，潔白如雪，上麵似乎還殘留著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她是那樣愛幹淨的人，他舍不得弄髒了她曾經用過的任何物品。
    昏暗的房間裏，奈落的目光冷冽如霜，眼底的寒意愈發濃烈。
    “神無……”他低聲呢喃，聲音低沉而壓抑，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意。
    昨夜，他竟在自己的夢境中看到了神無的身影。
    那個曾經毫無感情、如同傀儡般的少女，如今竟敢窺探他的內心！
    奈落的拳頭微微攥緊，泛白的指節顯示出他內心的極度憤怒。
    他本以為將心髒還給她和神樂後，她們會安分守己，沒想到神無竟變得如此大膽。
    “是我太過仁慈了嗎？”他冷笑一聲，笑聲中充滿了自嘲與不屑，眼底閃過一絲陰鷙。
    與此同時，鏡閣內，神無靜靜地坐在窗前，白色的長發如瀑布般垂落，映襯著她蒼白的麵容。
    窗外，鳥兒嘰嘰喳喳地唱著歌，仿佛在為新的一天歡呼。
    神無笑了笑，女孩的笑容如同春日裏綻放的花朵，純真而美好。
    鳥兒們在枝頭追逐打鬧，似乎是看夠了，神樂轉身坐在梳妝台前，拿起梳子慢慢梳理著長發。
    她的頭發長得快，連帶著她的身體，也跟著長大了不少。
    現在的她，應該到了神樂的肩膀了，再過幾個月，她就是大孩子了。
    鏡中的女孩表情豐富，精致得像個瓷娃娃，這樣的自己，神無喜愛極了。
    鏡靈正在修複鏡麵裂痕，不一會兒，鏡麵完好無缺。
    神無看著鏡子，眼底湧起一絲疑惑，她的鏡子，發生了什麽？
    昨夜，她似乎做了一個夢，夢裏有奈落的身影，還有一片她從未見過的黑暗。
    神無皺眉，努力回憶著，可任憑她如何去想，昨夜的記憶卻如同被風吹散的煙霧，怎麽也抓不住。
    “我……到底看到了什麽？”她輕聲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撫上自己的胸口。
    那裏，一顆心髒正有力地跳動著，那是奈落還給她的。
    有了心髒後，她開始感受到世界的溫度，開始有了喜怒哀樂，可她也開始變得不再單純。
    想到這裏，神無的嘴角微微上揚著，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天真無邪，卻又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狡黠，她已經不再是那個任人擺布的傀儡了。
    她知道自己變了，變得不再隻是奈落的工具，而是有了自己的思想和欲望。
    她開始好奇，開始想要探索更多，甚至……開始想要掌控自己的命運。
    “奈落……”她低聲呢喃，聲音裏帶著一絲複雜的情緒，有好奇，有疑惑，也有一絲隱隱的挑戰意味。
    另一邊，奈落已經走出了房間，迎著清晨的陽光，他的身影顯得格外孤寂。
    陽光灑在他身上，卻驅不散他周身的寒意。
    望向遠方，奈落的目光深邃而冰冷。
    重生後的他，不再是那個為了力量而不擇手段的妖怪。
    他的心中，多了一份難以言喻的平靜。
    他將心髒還給了神無和神樂，不再利用她們的生命來換取自己的強大。
    如今的他也不需要再弄出無數個分身來，他心中的執念從未消散。
    “桔梗……”他低聲念出這個名字，聲音裏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溫柔和痛苦。
    前世，無論他如何改變，那份對桔梗的執念始終如影隨形。
    他想要得到她的心，想要讓她完全屬於自己。
    可他也清楚，桔梗的心早已被他人占據，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的靈魂始終純淨而堅定，永遠不會被他的黑暗所侵蝕。
    “桔梗……”他再次低聲呢喃，聲音裏的痛苦和渴望愈發濃烈，仿佛是從靈魂深處發出的呐喊。
    奈落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的冷厲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疲憊，那是被執念折磨後的疲憊。
    “神無，……”他低聲自語，“既然有了自己的心，就別再試圖挑戰我的底線。”
    與此同時，神無依舊坐在窗前，目光漸漸變得清明。
    末了，女孩歎了一口氣，將梳子一扔，“算了，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吧。”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目光停在出雲上次買給她的胭脂盒上，神無笑得嬌俏可人，還沒用過呢，她現在就要試試。
    清晨的陽光灑在庭院中，微風拂過，帶來一絲清新的氣息。
    神無邁著輕快的步伐，臉上帶著一抹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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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臉頰上塗著鮮豔的腮紅，眼影是誇張的藍色，嘴唇則塗成了亮粉色，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一個剛從顏料桶裏爬出來的娃娃，充滿了童趣與天真。
    剛走出門，就迎麵撞上了匆匆趕來的出雲。
    出雲搖著手的折扇，顯然是剛剛完成了奈落交代的任務，心情不錯。
    他嘴角帶著笑意，正準備匯報工作，卻在抬頭看到神無的瞬間，笑容凝固了。
    “出雲先生，早上好呀！”神無眨了眨眼睛，聲音清脆悅耳，眼底的雀躍怎麽也藏不住。
    她像是一個急於展示自己新玩具的孩子，期待著出雲的誇獎。
    出雲的臉色變了又變，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
    他盯著神無的臉，嘴角微微抽搐，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眼前這個“五顏六色”的神無。
    “神無……你……你這是……”出雲結結巴巴地開口，目光在她臉上來回掃視，認真確認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怎麽樣？我今天是不是特別漂亮？”神無微微仰起頭，臉上帶著期待的神情，她在等待出雲的誇獎。
    女孩的眼神中充滿了純真和渴望，那是對美的追求和被認可的渴望。
    出雲的臉色更加複雜了。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可看著神無那張五顏六色的臉，誇獎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深吸一口氣，出雲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一些。
    “神無，你……你今天很特別。”出雲勉強擠出一句話，語氣裏帶著一絲無奈。
    他實在不忍心打擊這個小女孩的積極性，可她的妝容實在是……太有衝擊力了。
    “特別？是特別漂亮嗎？”神無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得到了什麽了不得的誇獎。
    她的笑容更加燦爛了，仿佛出雲的話是對她最大的肯定。
    “呃……是的，特別……特別引人注目。”出雲斟酌著用詞，試圖讓自己的話聽起來不那麽違心。
    神無聽了，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她得意地轉了個圈，白色的長發隨風飄動，配上她那誇張的妝容，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一個從童話裏走出來的……
    嗯，奇怪的精靈。
    “我就知道！我現在就去讓奈落看看。”神無的聲音裏充滿了興奮和期待，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讓奈落看到自己的新形象。
    出雲聽到“奈落”這個名字，心裏頓時一緊。
    他無法想象奈落看到這樣的神無時會是什麽表情，但是一定很精彩。
    簷角銅鈴突然發出刺耳鳴響。
    出雲臉色驟變，腰間佩刀在木鞘中震顫——這是奈落即將現身的征兆。
    “奈落。”神無輕聲呼喚，聲音裏帶著一絲緊張和期待。
    奈落目光冰冷地看向神無。
    小丫頭長高了不少。
    隻是這張臉……看著實在令人倒胃口。
    奈落不耐煩極了，“你在做什麽？”
    冰冷聲線裹著晨霧漫過回廊，玄色衣擺掃過青石地麵。
    奈落蒼白的手指扣住朱漆廊柱，目光在觸及神無麵容的刹那凝成冰棱。
    他身後遊動的瘴氣驟然暴漲，將晨曦撕成碎片。
    神無的睫毛膏被汗水暈開，在眼下拖出蜿蜒黑痕。
    她踮起腳尖湊近，發間綴著的貝殼飾物叮咚作響：“聽說人類女子都這般裝扮，我想知道...”她的呼吸帶過濃鬱的胭脂味，輕輕拂過奈落頸側，“被愛的感覺。”
    她的聲音輕柔而帶著一絲羞澀，仿佛在訴說著一個少女的心事。
    空氣突然凝固。
    十二重結界在奈落腳底次第亮起，妖紋順著他的鎖骨爬上臉頰。
    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憤怒和警告，仿佛在告訴神無，她已經觸碰到了他的底線。
    這個倒黴孩子！
    她到底做了什麽才會讓奈落如此憤怒！
    出雲搖扇子的動作一僵，冷汗浸透後背——在某個雨夜，他親眼見過奈落用同樣姿態將叛徒的魂魄碾成齏粉。
    神無，怕是不好了。
    趁現在，趕緊走。
    奈落斜乜了一眼出雲慌忙逃離的背影，抿唇，對著神無五顏六色的臉，眼底閃過一絲無奈。
    她大概以為自己是美的吧。
    “我美嗎？”神無的臉上依舊帶著甜甜的笑意，隻是她的眼神卻不再空洞，而是充滿了探究和欲望。她
    奈落移開視線，答非所問，“神無，”他的聲音低沉，充滿了危險意味，“不要試圖窺探我的內心，否則……我會讓你後悔的。”他的話語如同詛咒，讓人不寒而栗。
    神無微微歪頭，露出一抹天真無邪的笑容，“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奈落，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我有心了，也有了……欲望。”
    神無的笑容中帶著一絲狡黠，仿佛在向奈落宣告她的成長和改變。
    聞言，奈落的眼底閃過一絲寒意，如今的神無已經不再是那個任他擺布的傀儡了。
    她變得難以掌控。
    而他，也必須重新審視這個曾經毫無威脅的小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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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當真以為...”奈落指尖挑起神無下頜，殷紅妖力在她皮膚下遊走，“有了心就能為所欲為？”
    他忽然輕笑，笑聲中充滿了嘲諷和不屑，他在嘲笑神無的天真和無知，眼底浮起詭譎的金色波紋，“神無，莫要妄想自己得不到的東西。”
    廊外櫻花突然逆風狂舞。
    神樂赤足踏著破碎花瓣走來，鮮紅紙傘在頭頂徐徐轉動：“哎喲喲，欺負小孩子算什麽本事？”
    她打開折扇擋住神無，“我們的小鏡子不過是想要件新玩具。”
    奈落麵上微凝，這女人什麽時候跑回來的？
    袖中竄出無數銀色絲線，卻在觸及神樂脖頸時驟然停滯——那些絲線末端竟凝結著細小冰晶。
    奈落的心中充滿了疑惑和憤怒，不明白神樂為何突然出現，又為何能擋住他的攻擊。
    神無從神樂身後走出來，垂首把玩著發梢，瞳孔泛起鏡麵般的銀白光暈：“你說過，有心的孩子可以任性。”
    ……
    僵持間，神樂突然嗅到一絲異樣。
    她扳過神無的臉細細端詳，朱色指甲劃過暈染的眼影：“這些胭脂...是用鏡妖的血染的？”
    折扇"唰"地指向西邊天空，“你去了禁地？”她的聲音中充滿了驚訝和憤怒，沒想到神無竟然去了禁地，還用鏡妖的血染了胭脂。
    奈落瞳孔驟縮——找死。
    瘴氣化作巨手掐住神無咽喉的瞬間，少女突然綻開破碎的微笑：“原來你的心裏...藏著月光啊，可笑，你不也在妄想自己得不到的東西？”
    女孩的笑容中充滿了嘲諷和得意，仿佛在揭露奈落內心深處的秘密。
    她在挑釁他。
    整個庭院開始扭曲。
    櫻花化為灰燼，回廊立柱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咒文。
    神無的身體在妖力壓製下逐漸透明，聲音卻愈發清晰：“每次觸碰那些記憶時，心髒會比平時快七下..……”
    奈落突然鬆開禁錮，冷冷看了一眼神無。
    突然，他背過身望著天際流雲，袖中手掌攥緊又鬆開。
    神無踉蹌著跌進神樂懷中時，一片楓葉飄落在她染血的衣襟上。
    “滾回你的鏡閣。”奈落的聲音帶著奇異的平靜，“在下次月圓前，別讓我看見你這張可笑的臉。”
    神無的眼裏的笑意更深，白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
    她賭贏了。
    清晨的陽光灑在三人身上，拉長了他們的影子。
    奈落擰眉，終是沒忍住，“去把臉去洗一洗。”說著便轉身走進了屋子。
    神無站在原地，目送著奈落離去，嘴角的笑意漸漸消散，不解風情的男人。
    “神無，你在搞什麽啊，把臉畫成這個鬼樣子！”神樂扶著神無，一臉嫌棄。
    才剛轉身，便聽見身後房內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
    神樂嚇了一跳，搞什麽？
    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挑眉看向神無，後者抿唇不語，隻一味笑著。
    不用回頭她也知道，無想閣裏那些承載著往昔記憶的陶俑，此刻定是又碎了一地。
    奈落啊奈落，走著瞧吧，看看誰才是那個癡心妄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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