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蘭德還沒來得及再說話，儀器板上的火蔓延到了翻倒著的座椅上，一股刺鼻的原油味道傳來。
    伊麗莎白看著斯蘭德，她向上舉起手臂，對準了蔓延上座椅和控製麵板的火，下一刻，周圍溫度急劇降低，一層薄薄的藍色冰碴蔓延上了椅子和麵板，本來有燎原之勢的火焰很快在這樣急劇的低溫下熄滅了，如果看得仔細，就會發現翻倒在路邊的這個飛行艙外殼上很快爬滿了泛著幽藍光澤的冰渣。
    伊麗莎白看著斯蘭德，打了個響指。
    “砰——”所有冰渣連同整個飛行艙在他們兩人四周，碎成細碎的粉末，甚至有些粉末灑到了他們身上。
    伊麗莎白仍然躺在斯蘭德懷裏，她伸手，掐住斯蘭德脖頸。
    “你的存在對我來說是個威脅。”伊麗莎白語氣平板地說，她的手漸漸收緊，遺憾的是，斯蘭德現在依然動不了。
    “動不了嗎？”伊麗莎白勾唇，“因為我用電磁場影響你了。”
    斯蘭德看著眼前完全陌生的伊麗莎白，因為被她掐著脖子，有點窒息，聲音低啞，他滿臉遺憾地說：“我還是喜歡以前那個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看著他，麵無表情地罵了句：“混蛋。”
    斯蘭德一怔，聽到伊麗莎白像個流氓一樣說話，還是頭一次。
    她的手移到斯蘭德的手臂上，對他受傷的手臂進行了修複，斯蘭德覺得手臂上的疼痛漸漸消失，伊麗莎白鬆開手，看了斯蘭德一眼，腦袋一偏，又暈了過去。
    斯蘭德發現，在這一刻，自己的手腳又能活動了。他看著再度昏過去的伊麗莎白，她炸掉了燃燒的飛行艙讓他們脫困，治好了他的手臂，卻沒有把自己的臉複原，是忘了，還是她僅存的能量隻夠做這些事了？
    斯蘭德抱起伊麗莎白。
    主星上的傍晚有著玫瑰色的天空，漂亮的花朵在別墅庭院裏招搖，不時有機械鳥兒飛過，歡快地鳴叫。
    凱瑟琳夫人叫住了從房間裏出來的斯蘭德。
    “伊麗莎白已經把自己關進房間裏一天了。”
    斯蘭德有些無語，“幻影”還在他床上躺著，壓根沒醒，伊麗莎白又“創傷後遺症”，機械仆人簡單地給伊麗莎白臉上和手臂的傷口消了毒，而他讓哈德拉克請的私人高級機械醫生要明天才能到。
    不能怪他無情，雖然昨晚看到她的慘狀他的確心生不忍，但是最近的事太多了，布倫托學士，幻影，菲德羅薩的那個所謂的“夢境之主”，一件一件，他都還沒理出個頭緒，實在不想再分心為伊麗莎白傷神了。
    “你去看看她。”凱瑟琳夫人央求斯蘭德。
    “她也不一定會見我。”斯蘭德無奈道，走到伊麗莎白門邊，敲了三下門。
    裏邊沒人應答。
    “我說吧。”
    “那怎麽辦？”凱瑟琳夫人看起來尤其擔心。
    斯蘭德帶伊麗莎白回來已經是深夜，卻被在等他們回家的凱瑟琳夫人撞了個正著，好在凱瑟琳夫人沒多問，而是幫著安頓了。
    “明天我請了高級私人機械醫生來看看，應該處理過就沒事了。”斯蘭德勸凱瑟琳夫人，“您放心。”
    凱瑟琳夫人憂心忡忡轉身離去，斯蘭德打開自己的房間門，萬萬沒想到，除了沉睡在床上的“幻影”，房間裏多了一個人，她坐在床邊，窗戶開著窗簾微微飄動，金色長發披下，她側身背對著斯蘭德。
    “我猜對了，”她說，“有兩個‘斯蘭德’。”
    斯蘭德眸子一眯，這小姑娘，是剛才翻窗戶過來的，他真以為她在房間傷心，沒想到她竟然趁他離開房間翻了過來。
    “不知道翻窗戶很危險嗎？”斯蘭德走過她身邊，伊麗莎白微低頭，長發剛好遮住了她的臉，從斯蘭德這個角度看不到她。
    <星上的時候就開始懷疑了，”伊麗莎白說，“你們不一樣，最開始在星際飛船中遇到的是你，後來到了星一段時間後就換人了，到主星上來也是一樣，最開始是你，後來就變成‘他’了。”
    不知道是直覺還是有什麽判定依據的，但是很準。
    “也許床上的那個才是‘斯蘭德’呢，”斯蘭德站在窗邊，微側頭看向伊麗莎白，“或許我才是個替身，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會帶著麵具。”
    “你出現的時候，周身有層淡淡的白色光暈，而他的周身，是黑色的光暈。”伊麗莎白冷靜地分析著，“你對我說話的態度向來愛答不理，而他——總在處處遷就我，哄我開心。”
    斯蘭德站在窗前，雙眸微眯，突然覺得窗外陽光有些刺眼。
    “按照一開始我們見麵的情況來看，和你對我的態度來看，我更傾向你是真的斯蘭德。”
    斯蘭德轉身，走到床邊坐下。
    伊麗莎白假裝不經意側過臉，讓頭發將她的臉擋住。
    “就憑這些？”斯蘭德微勾唇，“如果我隻是一個替代品，那你剛剛說的這些，也說得通，我之所以對你冷淡，是為了防止我們太過接近，你看穿我替代品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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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的意思是，斯蘭德本人”
    伊麗莎白輕輕伸手，似乎要去握床上躺著的那個“斯蘭德”的手臂，斯蘭德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伊麗莎白的手腕。
    “真正的斯蘭德，會像個虛化影像一樣，讓人的手，直接穿過去嗎？”
    顯然，她剛剛已經發現了“幻影”不穩定的存在狀態。
    他以為經過這種被綁架的事件，平常女孩子至少要兩三天才能緩過來，在他心裏，伊麗莎白比平常女孩子更弱小一些，沒想到一時疏忽大意了。
    “是，”斯蘭德說，“你很出乎我的意料，現在還有心思想這些。”
    “我太弱了。”伊麗莎白說，“離星舞盛典不剩多少天了，我卻連一個菲德羅薩都對付不了。”
    “你在乎的——不應該是你的臉嗎？”斯蘭德淡淡問，畢竟，女孩子應該最在乎這個了吧，何況她。
    “如果我連保護自己的臉不受傷的能力都沒有，”伊麗莎白下意識轉頭看他，看向他的一瞬目光仍然一縮。
    嘴上說著最狠的話，心裏還是在意的，畢竟她曾經有那麽漂亮一張臉，隻是斯蘭德看著她一臉坦然，眼神沒有一絲波動，伊麗莎白心裏那懦弱害怕的部分也漸漸平息下來，她穩定了心緒，看著斯蘭德，“如果我連保護自己的臉的能力都沒有，那我也不配擁有這麽一張臉。”
    斯蘭德平靜地看著她：“你猜，我為什麽帶著麵具？”
    伊麗莎白一時不知道他為什麽提及這件事，疑惑地看著他，沒回話。
    斯蘭德伸手，揭下自己的麵具，麵具下的那部分皮膚，大麵積燒傷，十分醜陋。
    伊麗莎白努力穩定自己剛看到他那一瞬間的驚訝，但還是沒能掩飾住自己的眼神。
    “現在。。。。。你還希望我是斯蘭德麽？”斯蘭德垂眸，淡聲問。
    伊麗莎白沉默了一瞬。
    斯蘭德本身是不在乎這張臉的，但是剛剛摘下麵具的時候，他心裏竟然出現了一絲地尷尬和緊張，現下，氣氛沉默下去。
    斯蘭德輕咳了兩聲，打算繼續自己的說教：“其實。。。。。”
    “其實，”伊麗莎白眨著眼，“我們這樣很相配，對不對。”
    在斯蘭德沒反應過來的一瞬，伊麗莎白輕輕靠近他，吻到了他的唇，斯蘭德一怔。
    伊麗莎白吻他是覺得，他的臉被毀了，他肯定也很難過吧，所以才帶著麵具不敢輕易告訴別人，但是他肯揭下自己最不願示人的傷疤，隻是為了安慰她，她卻沒能裝作不在意的樣子來安慰他，肯定再一次刺傷了他，一時間又愧疚，心裏又感動得一塌糊塗，沒想清楚，就這麽做了。
    斯蘭德隻覺得柔軟的東西觸到了自己唇上，鼻端飄著帶著醫用消毒酒精的淡淡清涼氣息，大腦一時空白。
    “幻影”在無邊的昏沉意識中徜徉了許久，早不醒晚不醒，此刻卻緩緩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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